不管何時上女床山,它似乎都靈氣漫漫,不愧是香火鼎盛的福祉之山。
走進山林,令人覺得自己也變成這座山生養的木石走獸了,不桀驁也不卑微。
這個時節,女床山上不僅秋花入袖醉羈雁,枯葉也成陣墮滿山,自古逢秋悲寂寥之感在這裏蕩然無存。
風俜邊欣賞著沿途風景,邊向山上走去。不知從何時傳下的規矩,前來祈福之人,都不借車馬之力,如此方顯誠心。
步點山石,身態輕盈的風俜倒不覺得累,風卷起她的衣角和頭發,宛如叄叄春柳。
發絲俏皮地撩撥著靈動的雙眸,似細柳棲著丹鳳銜秋水,就算遮住了眼睛,她也懶得去整理,任風撥來撥去。
一路走來,風俜覺得上山祈福的香客好像比往常多了許多,她已遇到十幾撥。
女床山雖香火鼎盛,但這未免鼎盛過了頭,就跟辦廟會似的,但山上的鸞廟並沒有辦廟會的傳統。
風俜一時也想不出究竟是何原因,吸引力這麼多前來祈福的香客。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女鸞把鸞廟打理得不錯。
不知不覺,她就到了女鸞居住的宅子。一方院子立在山林之中,古樸大氣。雖是秋季,四周鬆柏樟依舊翠綠,曲徑來往依雲樹,環境十分幽靜。
正門前有一棵筆直粗壯的老梧桐,遠遠望去,半遮院門,像一個垂暮老人在等何人歸來,又像是忠心的守門人。
站在樹下,可聽見葉子颯颯含秋聲,樹木的清香也撲鼻而來,大概沒有比這更好的迎客方式了。
風俜以前寄居在這裏時,就愛坐在梧桐樹頂聽風聲,看山景,有時還能偷偷在此睡上一整天不被發現。
繞過梧桐樹,整個院門映入眼簾。兩扇大門沒有絲毫雕刻花紋修飾,仔細看去,還可見木頭迂回的紋路,樸實厚重。
風俜扣了扣緊閉的大門,一個小廝開了門,他向風俜恭敬地作了作揖。因風俜是熟客,便隨她自己尋女鸞去了。
這是座五進五出的四方院子,前院石路旁擺了兩個大荷缸,現隻有幾支枯敗的殘荷。離石路再遠點的地方,則是兩畦菜田,菜葉肥沃,看來是有人精心打理的。
“鸞兒!”風俜剛跨過前院的裏門,就看到女鸞坐在茶廳門檻上發呆。
“你坐在門檻上發什麼呆呢?莫非真把自己當鳳凰花樹了?”風俜向來愛調侃喜穿紅裳的女鸞為鳳凰花樹,當然也因為女鸞姿態嫻雅端莊,風俜覺得蒲柳之姿雖自風流,但太單薄,還是女鸞這樣最好。
“啊?風俜,你來的正好。歸鎮被屠,你可知曉?”眉頭緊蹙的女鸞聽到聲音,抬頭看向風俜,也無心計較她的調侃,提著裙擺站起來,迎上來著急地向風俜說道,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
“什麼?怎麼回事?”風俜聽了這個消息,一下子難以置信,前不久她還跟隨扶疆去歸鎮行醫過。那是一個熱鬧富足的小鎮,周邊也無流寇山匪,怎會突然被屠。
“因為上我這祈福的香客都議論紛紛,我便派人去查探了一番。”女鸞拉著風俜,到茶廳坐下。
“去查探之人回來說,鎮子外麵和街道上看不出異樣,但他穿過緊鎖的門窗,看到村民死相慘不忍睹,血肉模糊,甚至身首異處!”女鸞說話的聲音都略微顫抖,眼裏含著憐惜。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風俜聽聞此言,喃喃自語道,臉色倏地變了。
“因為歸鎮突降災厄,到我這祈福喜樂安康的香客都多了不少。故我也不得空親自去歸鎮看看。”女鸞一襲紅衣,顯得原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沒有血色,她自兩百歲就開始接手打理鸞廟,每天看著四方百姓前來祈福,比旁人更要多幾分慈悲之心。
“能讓一個鎮子無一人生還,絕非等閑之輩,究竟是何動機,讓那人對整個鎮子都下死手呢?”風俜憤怒地緊握拳頭,她實在想不出是什麼樣的人會如此喪心病狂,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偏偏父親又在半個月前出門遠遊了,傳消息給他也杳無音信。我父親常年行蹤不定,你是最了解不過的。”女鸞一臉無奈地頷首盯著木盞裏浮沉的茶葉,她父親鯤知閑雲野鶴慣了,幾乎把這個家都交給了她。
風俜聽聞這個噩耗,心如亂麻,也想不出什麼頭緒,手指不停撚著發梢,骨節分明。
她驀地推開椅子站起身,對女鸞說道:“我去歸鎮瞧瞧,那裏有不少我熟悉的鄉親。況且我們妖族與人族已修好幾千年,不能坐視不管。”說完她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