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劉芸半垂著泛紅的眼睛，艱難而疲憊地擠出兩個字，扯了扯張小波的衣角。
“不管怎麼樣，活下來才有機會。”
“——還有——機會”張小波怔怔地呢喃。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機會，更不知道能往哪裏去，隻是機械地重複著劉芸的話。所有發生的一切正和眼前這艘正在隕滅的殘破飛船一起撕裂著他的心，刮扯著他的靈魂。
此起彼伏的爆炸、斷裂和坍塌......
那是由心到靈魂的塌落，充斥的壓迫感，幾欲窒息。
焦黑如鬼魅的濃煙裏，“老柳樹號”參差地露出她斑駁枯瘦的骨骼，淹沒了眾人的意誌，剝蝕了他們的信念，留下的隻有迷茫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此時的張小波眼裏沒有恐懼，更不想逃避。他如同在劫難中失去孩子的母親一般，隻想著同樣葬身火海結束這份絕望。
“李坤澤！林升！把他拖回來！”第一個回過神來的劉芸突然嘶喊道。
“——人員安置完畢——3號救生艙準備——”傳聲筒裏重複著劉芸沙啞但堅定異常的聲音，給眾人以安慰。
“地球曆：2048年7月26日。老柳樹號最後一次報備。”救生艙裏的警報。“幸存：艦長張小波；特級助理劉芸；高級艦員李坤澤、宋凝竹、林升；平民九人。共計14人。”
……
大概很少有人喜歡劫後餘生時的死寂，更何況是在這遙遠的木星。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啜泣或是**，甚至似乎連喘個粗氣都是不和諧的。大家都隻是在沉默，沉默，再沉默。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突然打破了這份死寂。
“是啊！去哪裏？”
“還能去哪兒？”
這句話縈繞在每個人的心底，久久不絕。
茫茫宇宙，寂靜黑暗。
他們前途未卜。
他們現在的位置是木星“大紅斑”——地球上最大的風暴氣旋之內。自人類17世紀首次觀測到該風暴，至今已經曆好幾百年。這些年裏，“大紅斑”改變了顏色，改變了形狀，但其中包覆的巨大能量卻從未有些許消退。
這種氣旋風暴，甚至不用撕扯，隻憑那暗紅扭曲的高溫，在接下來的12小時內，就能耗光救生艙虛弱的能量罩，讓這裏的一切在瞬間被湮滅，被融化，不剩一絲一毫。
“……荒——木……”稍稍回過神兒來的張小波低聲呢喃。
“老大！你說什麼？”李坤澤焦急地問道。
“荒木……荒木。快！我們去荒木！”張小波暗淡的眼睛裏忽然生出了一束光，揮舞著的雙手似乎要捉住那到消散的光。
“荒木......”張小波不斷的呢喃。
劉芸指尖在張小波蒼白的臉上輕輕拂過，柔聲道：“荒木是什麼？”
大家屏氣凝神，努力聽著接下來的內容。
張小波閉上眼睛，似乎再也支撐不住眼瞼，疲憊地說道：“我們去荒木，在附近。”言迄，腦袋耷拉在劉芸胸前。
他們在一起快八年了，雖未結婚，但關係卻十分親密。但“荒木”究竟是什麼地方，她還從未聽說過。她望向眾人，希望從他們的眼睛中，可以發現些什麼。
終於，角落裏傳來一個清晰冷靜的聲音。
“荒木在木星，首次被地球人所認識是2019年。在國外一本不知名的坊間雜誌裏被提到過。”說話的是九名平民中的一個，西班牙人模樣，卻有一雙黑亮的黃種人眼睛。臉色如常，目光沉靜。
“您是……”說話間劉芸已經想到另一個人種。
“您好，我叫孟安，英文名叫lemon，塞維利亞初代。”
“您好，劉芸。”劉芸點頭打過招呼，心中感慨萬千。
如果細數人類近千年來的大事件，有一個人一定繞不開，那就是新世紀的“創世神”。當然，還有他的孩子們：銀種人——堪稱完美的全息智能機器人。
那一次，他站在全人類的對立麵，引領著一場空前的革命，開創了一個紀元。從質疑、謾罵，到戰爭，接受。人們最終感激他，和他創造的十億令人尊重的生命。尤其是現在，當傳統人類成為怪獸的口糧時，令人敬重的智能生物——銀膚人挺身而出，在他留下的微光科技的庇護下，死守陣地，做出令人敬佩的艱難抵抗。
“謝謝”，劉芸突然說道。她知道孟安不是一個人來的，雖然不知道當時那些人為什麼推開孟安，但是，不舍和囑托在那最後一眼裏，盡顯無餘。
孟安不知道劉芸為什麼會說謝謝，可能是他背後所代表的族群吧。想到這兒，他不由得摸了下前額，他們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