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洗了頭發，整個人泡進浴湯裏，韓雲曦禁不住舒服地叫喚了一聲。
熱水泡澡實在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事了，不曉得為什麼大家不人人泡澡，就少了許多衝突陰謀，也免得她這樣頭痛。
啊，可是泡多了人會脫水。
她沒頭沒尾地亂想著，蘭香幫她往浴桶裏添了許多花瓣，漂浮在水麵上，正好將水下的春光都遮擋住。韓雲曦深以為這花瓣其實就是拿來做遮羞的物什，畢竟作為一個買價格不菲的精華來泡澡的人來說，她是怎麼也不肯信這花瓣能頂多大用處的。
“蘭香，你知道我母親生前住在哪個院麼？”韓雲曦突然道。
蘭香正撒花瓣玩得不亦樂乎，忽聽她這麼一句，愣了一愣，道：“郡主怎麼忽然想起來問這個？”
“阿娘去後葬在皇陵，我也沒去過幾次，做為女兒實在有愧。”韓雲曦動了動手腳道，“去她的住處看看，也算睹物思人不是？”
說起來這也是一件奇怪的事。這裏分明是公主府，卻從來沒見過公主住在哪裏。
“隻是……”蘭香頓了一頓，像是在照顧韓雲曦的感情，“自公主去世後，劉夫人上位，就蠱惑著駙馬下了命令。不準許府上的人再討論公主，也不許任何人踏入菡萏院一步。”
菡萏院？
這名字聽上去就很舒服。
聽到劉氏，韓雲曦冷冷一笑：“心裏有鬼的人，才會怕故去了的人。”
蘭香停止了撒花瓣的手，改用舀子替她舀水澆在身上。韓雲曦倏爾從水裏抬出玉臂，自個兒滑溜溜地摸過來摸過去，嘴上卻道：“明兒陪我去菡萏院瞧瞧吧，眼下劉氏也走了，容不得她還在府上作威作福。”
蘭香應聲，韓雲曦便也閉了嘴巴閉了眼睛，享受著難得的舒爽和寧靜。
過了大約一刻，屋外卻傳來瓦礫落地的脆響，身為殺手的警覺讓她瞬間睜開眸子，想起自己身無寸縷便順手從一邊撈了條浴巾裹身。
蘭香從外麵查看過後回來稟報：“沒有人，大約是胡亂跑的野貓兒，這幾天尤其多。”
野貓？韓雲曦挑了挑眉毛：“倘如下次見著了叫人替我抓幾隻，平日裏無趣得緊，正需要貓兒陪我逗趣。”
公主府外，夜色朦朦。
慕容瑾在萬家屋頂間蹦得飛快，臉色卻映著一團難以言喻的潮紅。
韓雲曦這家夥忒不按常理出牌，還不到睡覺時間，怎麼就上趕著泡湯了？還，還脫得一絲不掛的，實在有失婦道有失婦道。
原本念想著自己快要被皇兄派出遠門，不放心韓雲曦便來夜裏瞧瞧她，哪裏想到正好讓他撞上一幅美人入浴圖。早知道她很瘦，沒想到她的腰肢竟那樣細，看起來不盈一握……
他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兒又弄掉別人家屋頂上的瓦片，忙甩了甩頭，往平山王府飛奔。
因美美地泡了澡，這日韓雲曦又是早早兒便睡下，得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她似乎年幼，小小的不及旁人的腰高。她穿著一身孝衣，扁著嘴一句話也不肯說。
一位穿著白服的少年守在她身邊，像是待了很長時間，終於忍不住道：“你倒是說句話呀。”
小韓雲曦：“……”
少年皺了皺眉頭，拉著小韓雲曦的袖子道：“你說說話兒，或者哭出來也成，我曉得你母親仙逝了你很是難過，可是你不哭出來，憋在心裏會憋出病的。”
小韓雲曦踢了踢腳下的石子，還是不肯說話。
少年急得抓耳撓腮，從袖中掏出一柄扇子來：“這個是你母親從前送給我頑的，我現在把它送給你，你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小韓雲曦接過扇子，抬眼看了看少年，直至看到少年首肯的目光，才緩緩將臉抬起來。其實她的小臉蛋兒上早已掛滿了淚水幹透的淚漬，隻是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咬得下唇都滲出了血來。
畫麵一轉，便出現了一座端莊齊整的房子來，房子門口的院落很大，其中有一棵開滿了梨花的梨樹。小韓雲曦身子小小的，蹲在樹下幾乎讓人看不清楚。她不停地挖著什麼，手指都破了也不曾停下來，直至挖出了一個小坑，才滿懷希望地將之前那少年給她的扇子放進去。而後又填土，壓實，才滿意地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