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是一種鬆軟的感覺,鼻端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藥香,楊淩緩緩的睜開眼睛。
一莫約五六歲長相甜美的女娃,見楊淩睜開雙眼,立即高興的向後叫道:“爹爹,哥哥醒了。”
屋子裏,一個氣息強大的中年男人,焦急的左右踱步,聞言立即上前。“淩兒,好些了沒有?”
中年男子輕撫他的額頭,鬆了口氣,放心道:“九陽草,奇效,應該再休息會就沒事了。”
“父親,我又讓你操心了。”
楊淩臉色煞白,挪動身子,四肢百骸間傳來一陣無力的疼痛。
楊鴻飛攙扶著楊淩,神色疲倦,顯然幾日未作歇息,強打精神道:“好了,你大病初愈,就好好休息吧。”
望著父親略顯滄桑佝僂的身軀,楊淩眼神袒露出一絲哀傷,神色暗淡道:“父親,孩兒的病情,隻怕沒幾天好活,您就不用為我操心。”
“胡說,爹爹不惜任何代價會將你治愈,你會向其他正常孩子一樣活下來。”
楊鴻飛身子微顫,滄桑刀刻般的眉頭緊鎖,他騙著自己,安慰楊淩道:“你好好休息,不要想那麼多,你的病會慢慢好起來的。”
真得能好嗎?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楊淩神色中流露出不甘與無奈。
他知道父親在騙自己,但父親何嚐不是在騙他自己?
九陰絕脈,陰寒之體,天生厄難,亙古便沒人能打破過這魔咒活下來,他能活下來?
楊淩閉上雙眼,或不甘或等死,靜靜躺在古色生香的房間裏,望著天窗昏暗,不覺間模糊他的雙眼。
淚珠晶瑩,飽含心酸無奈,悄悄滑落到地上。
楊府是豪門世家,是青雲城屈指可數的大家族,名副其實的土皇帝,作為楊家家主的獨子,他前程本是一片清明坦蕩,但造化弄人,他生來就身負厄難,把一切前程夢想希望都絞碎了,他隻能每天躲在灰暗的藥缸中,忍受寒脈日夜侵襲。
自懂事以來,他便與尋常小孩迥異,不能接觸陽光,不能劇烈運動,像一潛藏在陰暗角落中的幼鼠,日夜浸泡在藥液之中,稍稍離開,體內的寒陰之氣便會將他凍僵。
尤其近幾年,他體內的陰寒之氣越發嚴重,即便一直浸泡在藥液之中,也難以壓製體內的陰寒之氣,每當月圓極陰之時,他體內的陰寒之氣便會全麵爆發,次次生死磨練,危機四伏,稍有鬆懈便會萬劫不複。
近些年,如果不是父親耗費各種天材地寶,他早就死上千百回了。
時也命也!
他並不留戀這個世界,唯一支撐他活下的理由,就是父親黯然的神情。
他苦笑,依當前情行,就算他想要活下去,恐怕也沒有機會了。
死,對他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在藥液之中,整整浸泡十四載,其中飽含的辛酸折磨,豈是外人知曉?唯有他自己明白,每次浸泡在藥液之時,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像正常孩子一樣活蹦亂跳,每次被藥液浸爛皮膚之時,他多麼希望自己不用每天泡在這昏暗的房間之中。
他好奇這個世界,渴望走這昏暗的房間,到外麵的世界去看看,哪怕隻看一眼,但他卻辦不到,因為他不同,因為他是厄難之體,九陰絕脈,注定隻能活在藥液之中。
深深呼了一口氣,他拿起一本書,對於他而言,這便是他了解這個世界的唯一途徑。
他看的書很雜,無論是大陸奇聞異事,或者家長裏短,還是仙道神話,他都喜歡看,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倘佯在字裏行間,感受世間繁華瑰麗。
正像他手中拿的這本書一般,他非常羨慕書中的修道者,因為他們能有大神通,能去到更遠的天地,能探尋天地之間亙古不變的規則。
嗯?這個世界有修仙者嗎?
答案是肯定,說來父親早年也是神道宗一名修道者,不過,父親自從娶妻生子之後,便遠離了仙道喧囂,一心經營家族和照顧自己。
“仙兒?”
他腦海浮現一稚嫩的身影,神色之中流露一絲追憶。
遙望窗外天幕,他依稀記得,七歲那年,父親曾請來一位神道宗前輩為他看病,雖然病沒有治愈,但讓他擁有了第一個朋友——慕榮仙。
“慕容仙!七年不見了,應該也長大了吧?她還記得我嗎?”
他心中略微苦澀,對於幼年那道朦朧身影,經過多年沉澱,在他腦海漸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