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丁隻塵起，片念聚危樓。十載風雨盡，風景一浮甌。”
趙府門外兵丁圍聚，抽腸般拉出一串人。男的肩鎖鐵枷，腳帶鐵鐐，麵悲目空；女的披頭散發，衣衫不整，腰栓長繩。
就這樣，名響襄陽府的趙家一門自此沒落。僅因聖上的一句話：犯上作亂！
犯上作亂？
回顧昔日，這位“賢明”的聖上身陷囹圄，是誰冒死進諫跪求恩赦？是誰頂著造反的罪名衝進死牢劫囚？又是誰一馬當先領軍殺入長安靖難，助他隆登九五？當朝五年的禦邊鎮亂之功不說，僅憑這些，一句“犯上作亂”，又或是當朝國師的一句“此人不除，江山難固”便要治趙闊死罪，而且還要將趙氏一門全部問斬？
犯上作亂？可笑！
趙府門前不遠的申陽街，街頭一卜相處，歪坐在攤案上的聞老道見此情狀不禁冷笑連連：世風如此，天下隻怕要大變！
“？”攤前問卦之人見這老道愣神半天也不言卦，扭頭一瞧，不禁嗤笑：“嗨，一個十年軍候沒落，正常著呢，有什麼大不了的！倒是你，快些與我說，我家老娘如何呀？”
“呃？”聞老道回過神來，可隻瞅了對方一眼，一雙眼睛又望了回去：“哦！你老娘還好，還好……活到……七十……對，活到七十應該不成問題！”
“什嘛？”問卦人勃然色變，“恁個老不死的，我老娘都八十了，你呀怎麼說話的？！”
“都八十了，也該死了！去去去，老夫今日不算卦！”聞老道毫無心思，隻得如此說道。
“你……”問卦之人怒急。他剛要發作，不料一旁的菜農早攏了過去，附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這人麵上一驚，問：“真的？”那菜農忙不迭的點頭：“可不是？您可千萬別惹他！”
問卦人麵色複雜，終於遏住胸中怒火：“娘的！”這才不甘的扭頭離去。
那菜農見人離開，鬆了口氣，瞅了瞅聞老道，又看看趙府，搖頭間回到原處。
“唉……聞道長……趙將軍一家的事情已經是鐵板定釘了，您再擔心也沒什麼用……”菜農好意勸慰道。
聞老道聞言不答，目光中湧出憤懣，更多的又是悲憫。
過了好久，趙府門中一百二十二口終於被全數押走。“砰”的一聲，大門關上，隻留下兩個駐守士卒，一隊官兵這才啟程離去，圍觀的百姓也指指點點地悄然散盡。
據傳，這一百二十二口將立即解往長安，隨之麵臨他們的就是候令待斬。
想到這裏，聞老道心中愈發難耐，隻恨自己道行淺薄，無法替他們出頭。
“狗皇帝，太祖、太宗何其英武，怎麼皇位傳到你們父子二人來，竟變得這般廢物、昏庸！”憋了許久，聞老道竟絲毫不懼地破口大罵。
可惜他不怕，他身邊的一些菜農、果農卻怕得要死，連忙出言製止。一番勸慰之後，聞老道好不容易安分了些。
而其他人則是一陣汗顏，無不腹誹：“你如此大膽，怎麼剛才不敢這麼囂張，竟險些戕害我等？”竟將他看作是人前不敢言狀，人後無法無天的膽小之輩。
聞老道心情平複之下，自然也察覺到這些人的神色，似乎也洞悉了他們的想法，心中罵道：“一幫莽夫！”卻不與他們計較，隻又呆了片刻，收拾起攤案，準備提前回家。
不料，他剛一起身，心中驀然一動，一雙略顯晦暗的目光怪異的有了神，看向後街人群之中。
是時，人群中走出一身穿白衣的負劍男子。這男子雙目如星，麵如冠玉，行走間流風揚氣，與周圍的普通百姓大大不同，煞是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