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陽光溫和,清風嫋嫋。
傅老頭看向自家的靈田,細咪的雙目裏,滿是欣慰與陶醉。見方二十丈的靈田裏,血靈穀顆顆旺相飽滿,似剝開的鮮石榴籽,粒粒殷紅光潤。一縷輕風入懷,口鼻間芳香繚繞,沁人心脾。
可惜啊,傅老頭心裏一歎,額上丘壑縱橫。一隻青筋暴突的大手,撫摸著俯身腿旁的孫兒。纖弱的脊背,細柳也似的胳膊腿,毛茸茸的小腦袋。鼾聲細微,身子溫順乖巧的似隻小貓。大清早的,非跟自己下靈田拾掇,早已困倦勞乏。身為雜役,替門派打理靈田,卻不得截留分毫,此點最遭門中雜役詬病。
不過十數日,待門派師兄前來收取血靈穀,定要苦聲哀求,討幾把靈穀,為孫兒滋補身體。血靈穀富含靈氣,生精養脈,最是補益氣血。平日食用的黃芽穀,哪有此等功效,說什麼也要掙上一掙。自己含辛茹苦若許年,這點子要求,師兄總該講些情分薄麵吧。
“爺爺——爺爺——”小家夥迷糊的驚叫起來,蒼白的小臉上,掛著幾粒淚蛋蛋。
傅老頭心疼不止,道:“小華,乍不睡會兒啊。”
“我夢見了爹娘,嗚嗚……爺爺,我是撿來的麼?”
傅老頭輕拍著小華的背,撫慰道:“怎麼會,小華啊,是老天爺送來的。”
“老天爺是乍送的呀,爺爺,我要聽,我要聽嘛。”一絲絲亮晶晶的東西,在小華的眸子裏點燃。
“嗬嗬,爺爺都講了百來遍,你還聽不厭麼。”
“嗯,講嘛,爺爺。”傅華推搖著爺爺的胳膊。
傅老頭伸出一隻手,遙指數裏外的一條大河。傅華順眼望去,那名喚洛霞湖的大水泊,水天相接,波光隱隱。
“十年前哪,洛霞湖發大水,水麵飄來一隻木盆。小華呢,睡在盆裏頭,咿呀哭鬧,爺爺將你抱回了家。”傅老頭仿佛陷入往事,蒼老的雙目裏,盛滿憐愛。
這一幕,在一老一小之間,上演了無數回。
“下地嘍,小華累不累呀。”傅老頭蹣跚下坡,傅華蹦跳相隨。
傅老頭租種了兩塊靈田,一塊種植的是黃芽穀,留作自家享用。另一塊地頭裏,血靈穀則要上繳門派,無福消受。血靈穀長勢喜人,這當口,也最是嘔心瀝血。地靈鼠晝伏夜出,偷食糟蹋血靈穀。大白天的,噬靈蛛堂而皇之地伏在血靈穀上,尖利的尾針吸食血靈穀的漿液,直至成了秕穀。
傅華眼尖,嚷道:“爺爺,一隻噬靈蛛,快來呀。”說罷,閃避一旁。傅華吃過它的苦頭,一針下去,倏地,胳膊上便起了一團紅腫的包塊,麻癢難忍。幸好有靈蟻草,擠出汁液,敷上。半個時辰後,腫塊消失,留下一線極淡的蟄印。
傅老頭循聲而至,一隻八爪噬靈蛛抱著血靈穀,紅色的汁液“吱吱”地被吸進體內。傅老頭雙手掐訣,打出一道驅靈術。淡淡的白光似一片波紋,兜頭罩住噬靈蛛,空氣裏輕微一震,噬靈蛛便震暈落地。傅華一步竄上,抬腳碾死噬靈蛛。逡巡數個來回,噬靈蛛被滅的一隻不剩。傅老頭就地盤膝,運氣打坐。修煉至今,也隻得鍛血境三層,若再來幾隻噬靈蛛,怕是一招驅靈術都發不出。
傅華大為羨慕,死死的盯著爺爺施訣的動作,連番模仿,指尖卻是一道白光也無。傅老頭嗬嗬大笑:“還沒啟靈,就想施放靈術,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傅華被爺爺說中心事,小臉兒一紅,訕訕的借故離開。爺爺就愛打趣人,他才不信,自家學不會驅靈術呢。
半個時辰後,傅老頭起身,查探了一遍靈田。見血靈穀的莖葉,水分失去不少,略顯枯幹。雙手連動,運起了行雲布雨靈術。半空似掛了一道彩虹,淅淅瀝瀝的靈雨,將血靈穀淋了個遍。片刻之後,雲收雨散,天空複又晴明。傅老頭靈力弱小,施放的靈雨也隻是跟靈田親了個嘴,到底沒有澆透。
傅華卻看得津津有味,有朝一日,定要學會爺爺的兩道靈術,好讓爺爺將養歇息。剛施完靈術,傅老頭又在一邊擇地打坐,恢複靈力。
信步扒上一條長滿青草的田埂,折下一截兒嫩草莖,含在嘴裏,傅華隨意躺下。血靈穀的濃鬱芳香,蒸騰勃發,好不撩人饑腸。天空白雲悠悠,巨大的洛雲山脈,其最高的山尖尖,似與白雲摩挲親昵。暖風熏人,傅華雙目微閉,一陣朦朧的倦意襲來。
恍惚裏,似有蟲蟻在臉上搔爬,漸入鼻孔,耳畔傳來“嗤嗤”的笑聲。“阿嚏!”傅華經不得搔癢,大聲道:“是誰?”
“哈哈,傅華,你這憊懶貨,猜到你在睡懶覺。”高大的張晟捏著一根細草杆兒,半蹲傅華頭畔,向著王成、徐清露二人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