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斯比會戰
當查理在諾丁漢升起他的王旗時,英格蘭的西部和北部大致上都是擁護他的,至於南部和東部則大都擁護國會。(注:英國人口此時約為五百萬人,其中倫敦就占了三十五萬。)英國民眾可以分為三個部分:擁護國王的;擁護國會的;還有在政治上保持中立態度但希望雙方的鬥爭不要擾亂他們的生活。最後一部分人最多。
製造業中心、海港和大城鎮----最重要的是倫敦----大部分都屬於清教徒,所以在物資和財力兩方麵,都是國會占優勢。也可以說金錢是戰爭的決定性因素,要從平民中召募軍隊並不困難,可是這些人多半隻是為了軍餉和搶劫才當兵。此外,由於海軍反對查理,所以國會能夠獲得海岸控製權,並且在這些港口中獲得關稅收入,每年在250,000鎊以上。
在領導能力方麵,最初無疑是查理方麵占了優勢,雖然他在數量上處於劣勢,可是在戰爭初期,缺乏人力並不太重要,因為雙方都是烏合之眾,談不上有組織。但是由於缺乏船隻和金錢,使查理與法國和荷蘭之間的交通以及從海外購買軍需物資的渠道都不暢通。所以,製海權對於他的最後失敗是一個決定性因素。雖然如此,因在戰爭初期國會方麵采取一種委員會式的指揮係統,結果引發無窮的辯論,不僅浪費了時間,而軍事措施也都不徹底,所以這種優勢大部分都被抵銷了。
查理在諾丁漢召集兵力,並任命林德塞公爵為統帥,這是一位六十九歲衰老無能的將領。而叛軍----號稱圓顱黨----則集中在北安普頓,由埃塞克斯公爵任統帥。雙方都感到缺乏金錢,不能按時發餉,所以部隊紀律廢弛,逃亡者很多。武器和彈藥也都不夠用,一切工作都無效率可言。一方麵是紛紛要求人馬的補充;另一方麵是允許軍官們自由招募新部隊,而已有的舊部隊則任其自行消失。強迫拉夫和征用物資的辦法一直持續到最後。雙方軍隊都算不上是有組織的戰鬥力。在這種環境中,突然上帝為查理送來一位救星----魯普特親王(1619—1682年)和他的兄弟莫裏斯從荷蘭來到英國。
魯普特是那個不幸的巴拉丁選帝候的第三個兒子,所以也是查理的外甥,雖然隻有二十三歲,卻早已是個有經驗的老兵,因為他從十四歲起就一直參與丹麥和日爾曼境內的戰爭。到英國之後,查理就命令他指揮騎兵,並很聰明的決定他與林德塞保持相互獨立的關係。這個人有無限的勇氣,頭腦頑固,性情活潑而暴躁。他對科學和炮兵也很有研究,不僅是一個好軍人同時也是一個好海員。他穿著猩紅色上衣,鑲著銀邊,騎著黑馬,走到哪裏都帶著一隻猴子和一頭白色哈巴狗。
對王黨而言,魯普特正是他們所需要的領袖人物,他能給予他們精神鼓勵,正像以後的姆拉特一樣,他是一個傑出騎兵將領,采用古斯塔夫式的衝擊戰術,橫刀躍馬直向敵人衝去。雖然他比克倫威爾略為遜色,但在內戰開始時,一切環境卻都與克倫威爾的成名時期有很大差別。和克倫威爾不同,魯普特並沒有時間來訓練他的部隊----其中多數都是青年和頭腦呆板的騎士。要指揮他們可說十分困難,在衝鋒時要想掌握他們就更不可能,這正好比滑鐵盧之戰中的情形。這些人是訓練不足而熱心有餘,所以魯普特采取的戰術就是為了配合他們的情況,領導他們對著組織尚不夠堅強的敵人進行旋風式的攻擊。一時他的名聲大振,使圓顱黨望而生畏,好象當年西班牙人看到追克一樣。正如華爾維克爵士在劍橋近代史中所評論的:“他使國王的軍隊獲得了新的精神。使人人都奮勇向前。如果他的謹慎能與勇敢相稱,那麼一定會戰無不勝。”
雖然這個戰爭的戰略很複雜,但雙方的戰略目標卻十分單純。對國會而言,他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堅守倫敦,這是他們的政治和行政基地。其次,為了使他們的叛亂合法化,就必須俘虜國王,因為不利用國王的權威,他們的行為在人民眼中看來總還是不合法的。所以埃塞克斯所得到的命令就是:“救出陛下本人以及威爾士親王和約克公爵等人,以免他們受失意分子利用。”反之,王黨的目標就是要攻占倫敦,因為這是叛亂的中心。可是要達到這個目標,既不能用封鎖的手段----因為查理沒有艦隊;又不能靠圍攻----因為查理又缺乏攻城部隊。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引誘圓顱黨離開倫敦城,在野戰中將他們擊碎,再趁他們失敗頹喪之際,一鼓作氣衝入城中,不讓他們有設防守城的機會。
要執行這種戰略,查理需要更多兵力。可是他現在在諾丁漢隻有一萬人,而埃塞克斯在北安普頓卻有兩萬人。所以查理決定向西移動,前進到謝裏威薩布尼和威爾士的邊界,那裏的人民都是擁護他的,所以可能召募更多兵力來對抗埃塞克斯。為了訓練和組織起見,他可能要稍息一下,接著就準備迅速直撲倫敦,在途中擊敗埃塞克斯,並希望他的失敗能夠刺激城內的王黨起事,於是裏應外合攻克該城。這雖然是個賭博,但卻並非毫無希望。
9月13日,查理從諾丁漢拔營啟程,向謝裏威薩布尼進發,並於9月20日到達該地。一旦到了那裏之後,他又奪占了切斯特,這個地方控製著到威爾士的道路----這是他最理想的召募地區----並且從那裏又可以與愛爾蘭取得接觸。因為行動詭密,使埃塞克斯一時不知所措,直到9月19日,他才開始向沃徹斯特進發,目的是想使他自己處在謝裏威薩布尼與倫敦之間以掩護倫敦。在全國各地區都已有戰鬥爆發,樸茨茅斯也被國王的軍隊占領。
查理於10月12日從謝裏威薩布尼出發,經過布雷德諾斯、伯明翰和肯尼沃思等地前進。他的意圖是想迂回埃塞克斯的北麵側翼,然後再一直前進到他後麵,切斷他與倫敦的聯係。國王的前進使國會大為震驚,於是一再命令埃塞克斯設法使國王接受會戰。同時,在倫敦城中經過訓練的兵力,都集中起來由華爾維克公爵指揮,開始準備守城。埃塞克斯轉向東麵,費盡心思以求與查理接觸,於10月22日,到達肯寧頓。此時,國王正在埃德科特,在他東麵相距約7英裏。
10月23日就發生了埃吉山之戰。雖然戰鬥頗為激烈,但卻不具有決定性,但是當埃塞克斯退向華爾維克和考文垂時,查理與倫敦之間就已經沒有障礙物了。但是他的陸軍已經解體,彈藥都已用盡,所以在他尚未建立一個基地之前是不可能向前再推進的。因此他決定前進到牛津,於10月29日到達。到了之後他又猶豫不決,不知道是應該宿營過冬還是繼續前進。最後由於受魯普特的催促,才決定繼續前進,但是已經損失了許多時間,所以埃塞克斯已經可以取道聖阿爾班,趕在他的前麵先到了倫敦。
11月12日,魯普特把叛軍的前哨趕出了布倫福特,第二天在特恩漢森林與埃塞克斯的主力遭遇。因為雙方兵力的對比為二比一,使查理覺得對一個已經掘好工事的敵人發動進攻所冒的危險實在太大。所以在經過短暫的炮戰之後,查理仍然返回牛津,以後在整個戰爭中,牛津一直都是他的司令部。
因為倫敦具有如此重大價值,所以查理決定進行另外一次奪取該城的嚐試。他的計劃是集中兩支輔助軍隊與自己在牛津的兵力會合:一支由新堡公爵指揮,位於約克;另一支由霍普頓爵士指揮,位於康沃爾。等三支兵力都準備周全之後,就以牛津的部隊取道泰晤士河穀前進到倫敦;而那兩支兵力也分別由南北兩麵會師城下,這兩支兵力封鎖泰晤士河上的一切船隻,而國王的陸軍則切斷倫敦的陸上補給。
理論上講這是一個非常卓越的計劃,但是憑查理率領的這種烏合之眾卻實在不合適。局部地區的征兵都不願離開家鄉,因為害怕離去之後家鄉會遭到敵人蹂躪。進一步說,因為圓顱黨在霍爾和樸裏茅斯都占有堅強陣地,所以那兩支兵力如果向倫敦進發,就沒有足夠的兵力來掩護他們自己的家鄉,除非他們能夠先行解決敵人,否則難免後顧之憂。
正討論這個計劃時,王後也已經荷蘭回來。在1643年上半年,全國之內到處都有局部性的戰爭。7月26日,魯普特攻下了布裏斯托爾,這是英國的第二大城市,這也使查理的威望上升到最高點。
於是向倫敦發動三麵攻擊的機會似乎已經成熟。可是正當開始行動之際,新堡公爵的部下卻因為霍爾仍在國會軍手中而不肯南行;同時霍普頓的人員也堅持必須等到樸裏茅斯攻下之後再向東進軍。威爾士人對格羅切斯特仍有國會軍駐守也感到不放心,因為這裏也威脅到南威爾士的王黨。現在查理既然無法向倫敦進攻,所以決定先攻取格羅切斯特。8月10日他開始圍攻該城。埃塞克斯奉派赴援。
9月5日,當埃塞克斯接近格羅切斯特時,查理解圍轉移到科特斯伍茲的陣地,在那裏由於受到敵軍迂回,又退到紐布格。9月20日,雙方發生激戰,如果第二天查理再繼續壓迫,那麼埃塞克斯就可能會被擊敗,他與倫敦的聯絡也會被切斷。可是查理卻於當夜退回了牛津,從此倫敦不再受到威脅。
正當查理忙於作戰時,議會卻作出了一個重要決定。自從1640年以來,反對黨領袖與蘇格蘭人之間一直暗中勾結。現在兩院決定采取積極行動,派代表前往蘇格蘭去尋求軍事援助。8月7日國會的代表團到達萊斯。
詹姆斯·格拉海姆,即蒙托斯侯爵,是蘇格蘭的王黨領袖,一聽到這個消息就趕往格羅切斯特城下的國王營中。他勸說查理允許他集合在蘇格蘭境內忠於王室的兵力搶先發動攻擊。但是查理卻拘於小節,認為這並不合法,拒絕了他的請求。
當代表團在萊斯提出簽訂一個政治同盟的建議時,蘇格蘭人拒不接受,相反,他們卻主張建立一個與1638年相似的宗教條約,國會代表卻馬上加以接受。這就是說取消主教製度,使英格蘭教會改走蘇格蘭教會的路線。進一步說,也等於要毀滅在愛爾蘭的天主教。
九月初這個協定完成了,9月25日,神聖集會和英國的眾議院都宣誓接受,所以違反了多數英國人和愛爾蘭人的願望,長老會在王國中成為國教,為了酬報如此巨大的讓步,蘇格蘭人同意派一支部隊去幫助英國國會,而一切維持費仍由國會擔負。
這個條約從兩方麵來說,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一)它使國會贏得了第一次內戰,(二)它在宗教方麵引起了所謂獨立主義者,主張各教會應有自治權(即宗教中的民主製度),結果造成了國會與陸軍之間的裂痕。這又導致第二次內戰,使國王被殺,並建立了克倫威爾的護國製。
1644年1月19日,蘇格蘭軍共有步兵18,000人和騎兵3,000人,由列文指揮,渡過了特維德河。為了封鎖其進路起見,新堡公爵立即趕往北方以增援新堡的王黨兵力。他指揮的部隊,步兵不多於五千人,騎兵不多於三千人。4月11日,在約克夏指揮國會軍的費爾法克斯勳爵父子向希爾拜進攻。因為害怕腹背受敵,新堡公爵自動撤回,4月18日進入約克城防守。列文接踵追來,4月20日與費爾法克斯父子在塔德卡斯特會合,不久即開始圍攻約克城。6月2日,他們又與曼徹斯特公爵所率領的東部同盟部隊(約一萬人)會合。
查理在牛津感覺到如果約克城淪陷,那麼整個北方也就完了。所以他必須援救約克城。於是隻好從南方抽調兵力去增援在謝裏威薩布尼的魯普特,並派他去解救約克之圍,這樣做也就等於不惜使牛津喪失,因為埃塞克斯正在阿裏斯布裏,而華勒爾也在法恩海姆。查理決心冒險,5月16日,魯普特從謝裏威薩布尼北上。2月13日,蒙托斯侯爵也已奉派為英王在蘇格蘭的副將,此時率領了一支小部隊,越過邊界以分散敵軍兵力。
雖然新堡公爵認為會戰是不利的,但是魯普特卻性如烈火,他在7月2日前進到了馬斯頓荒原,麵對國會軍和蘇格蘭軍展開了他的部隊。敵軍位於托克維茲與長馬斯頓之間。雙方都各有騎兵約7,000人,但王黨步兵僅11,000人,處於一對二的劣勢。
上午五時開始會戰,結果是王軍大敗,主要原因是國會軍的左翼騎兵在克倫威爾指揮之下進行了很巧妙的運動。在這次戰爭中這是最大的一次會戰,對查理而言是一個最大的災難。新堡公爵放棄了一切希望,輾轉逃往歐洲大陸。魯普特收集了六千餘名殘餘騎兵,退往裏奇蒙,從那裏再回到蘭開斯特。7月16日,約克城投降了,兩天以後,王後從法爾茅斯前往法國,從此與國王遂成永別。
現在戰爭的命運操在國會黨手中,因為他們隻要把費爾法克斯和列文的兵力向南推進與正在牛津附近的埃塞克斯與華勒爾的兵力會合,就可以圍捕查理了。可是結果並非如此,在北方的三支兵力卻分散了;列文去圍攻新堡城;曼徹斯特回到林可謝爾,費爾法克斯出發削平在約克夏境內的其他王黨據點。在南方,華勒爾的部隊大部分由民兵組成,開始自動解散了;而埃塞克斯進入了康沃爾,於8月間在弗威被困。9月2日,他的步兵都被迫投降了。雖然如此,對於國會方麵而言,馬斯頓荒原會戰在這次戰爭中依然是一個極大的轉折點。因為最重要的是它使一位英雄人物出頭了。他就是奧利佛·克倫威爾。
克倫威爾出生於1599年4月25日,祖先亦為貴族,他在1640年被選為劍橋的議員,戰爭爆發時被任命為第67騎兵隊的隊長。在馬斯頓戰役之後,魯普特給他取了一個綽號,叫作“鐵甲”,這個綽號是很適合的,等到戰爭行將結束之際,他的整個部隊也都號稱“鐵騎”了。他的出身和教育都是非軍事性的,克倫威爾從未受過戰爭訓練。雖然如此,他卻具有罕見的指揮能力和決斷意識,這都不是可以通過學習得到的。而且當他投筆從戎之時,他占了一個很大的便宜,他有許多親屬與他合作,使他能以自己為核心組成一個克倫威爾係統的軍事集團。他的兒子奧利佛是第8騎兵隊的指揮官;他的未來女婿伊爾頓是第58騎兵隊的隊長;他的表兄約翰·哈姆佩頓是第20步兵團的團長;他的妻舅瓦爾頓是第73騎兵隊的隊長;他的表兄弟瓦列是第6騎兵隊的掌旗官;他的鄰居曼德維裏勳爵,就是未來的曼徹斯特公爵,是第10步兵團的團長。在克倫威爾的精神領導之下,這個集團發生了聯合的觀念。正因為如此,在1642年12月12日(埃吉山之戰前夕),國會才通過組織地方防禦同盟。於是才成立了東部聯防軍,包括諾弗克,蘇弗克,埃塞克斯,哈特福德謝爾,亨廷頓和林肯等縣,而以劍橋為核心----克倫威爾就是劍橋的國會代表。這個同盟以後變成了國會軍的骨幹。
克倫威爾雖然在精神上是這個同盟的締造者,但他在第二天是否參加了埃吉山之戰卻已不可考,不過大約是在此時,他曾經與哈姆佩頓進行過一次值得追憶的談話。十五年後他在他的第二次國會致詞時還曾經提到它。他說:“當我第一次參加戰鬥的時候,我看到我們的軍隊幾乎到處在失敗。我就對哈姆佩頓說:你的部隊都是些殘兵敗卒,而敵人的部隊都是紳士出身的青年人。你想這些卑微的人在精神上敢向那些具有榮譽、勇氣和決心的紳士們挑戰麼?所以你首先應使部隊具有精神,否則失敗是毫無疑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