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歡呼雀躍的當兒,王路堂的殿門被撞開了,一個白胡子老頭兒連滾帶爬地竄了進來:
“皇上!別聽他們的,他們是一幫奸黨!”
王莽定睛一看,原來是當年的後將軍公孫祿,就是跟何武互相推舉,想跟王莽爭大司馬位置的那位。
公孫祿闖宮,惹來十一公的齊聲嗬斥:
“老小子你還沒死啊?沒死你就好好在家呆著吧,吃飽了撐的你擅闖什麼禦前會議!還不快走,別惹惱了大新天子,讓你死無全屍!”
公孫祿翻了他們一眼,匍匐著到了王莽腳下:
“皇上,臣當年有眼無珠,冒犯了您,您要是還記著仇呢,就把臣殺了,泄泄您的火氣,……”
王莽看出公孫祿心裏有事,這種時候他不顧一切闖宮而入,一定有非同尋常的原因,於是他離開龍位,雙手攙起公孫祿:
“公孫老將軍,何必如此!予一向坦蕩,豈有記恨之理?何況彼一時此一時,老將軍體再提起往事!”
四下瞅了瞅,瞧見哀章了:
“國將,你先站會兒,給老將軍讓個座兒!”
哀章心裏別扭,嘀嘀咕咕挺不樂意:
“大新國將給這個糟老頭子讓座?皇上是怎麼想的……”
公孫祿大大咧咧跽坐在哀章讓出來的座位上:
“小子!你知足吧!今兒老太爺是跑累了,要不然,就你這破座兒,請我坐我還嫌臭呢!”
緩過勁來,公孫祿向王莽開口了:
“皇上!您這兒是開禦前會議哪?但不知商議什麼國家大事?”
“呃……他沒什麼,無非是研究點兒日常工作……”
“皇上!咱們可在一塊堆兒共過事,您可別蒙臣!日常工作,至於搞得這麼神秘兮兮的?臣連闖四道警戒線!有什麼難處您就不能明白告訴老臣?老臣今兒個冒死闖宮,可不是來聽什麼日常工作的!”
王莽也是駁不開公孫祿這張老麵子,不管怎麼說,當年自己登上大司馬座位之後,總還是不輕不重地整了公孫祿一下子,有點兒過意不去。於是也不瞞他了:
“老將軍,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大新是遇到了一些實際困難,這不,正在研究解決辦法,困難總會過去,曙光就在前頭……”
公孫祿一拍大腿:
“著哇!這您問臣呀,這幫人除了溜須拍馬,正經事兒能幹什麼?還不是臣打擊一大片,不光這十一公,連您其他親信都算上,沒幾個忠臣!平定天下,依老臣之見,哪用得著那麼興師動眾,隻需要七樣東西,還都不是什麼貴重東西!”
王莽眼睛一亮:
“生薑還是老的辣!老將軍所需何物,隻管言來,大新就是傾其所有,也一定辦到,天下為重,黎民為重嘛!”
公孫祿扳著手指:
“隻需要七顆人頭!”
“七顆人頭?哪七顆?”
“皇上稍安勿躁,聽老臣一顆一顆給您細算!太史令宗宣,掌管天文曆法,推測氣運的轉移變化,卻一味逢迎,把凶險的征象當作吉利的祥兆,淆亂天文,貽誤朝廷,這是第一顆;太傅平化侯唐尊,用虛偽的言行裝飾自己,來竊取名譽地位,誤人子弟,這是第二顆;國師嘉新公劉秀,顛倒《五經》,毀壞老師的家法,造成學術界的思想混亂,這是第三顆;明學男張邯、地理侯孫陽,搞井田製,使民眾喪失土地產業,這是第四、第五顆;羲和魯匡,設立六管製度,弄得工商業者走投無路,這是第六顆;悅符侯崔發,吹牛拍馬討好皇上,使下情不能上達,這是第七顆。皇上,隻要這七顆人頭,去告慰天下百姓,不愁大新不安定!”
王莽開始還幫他數人頭,到了後來,聽出公孫祿話裏有話,火了:
“公孫祿!你別倚老賣老!你要予殺這七個人是假,反對予的新政是真!你也不想想,予這十幾年盡忙些什麼,全盤否定了新政,不等於連予一塊兒給否了嗎?來人!把他架出去,讓他回家養老,別再對予的新政說三道四!真是,氣死予了……”
虎賁武士架著公孫祿往外走,公孫祿雙腳踢蹬著:
“皇上!臣是一片忠心!大新建國不易,可不能毀在這幫人手裏……皇上……”
王路堂裏一片寂靜,隻聽見王莽在那兒呼哧帶喘地生悶氣。
哀章等人得過來安慰:
“皇上,您別生氣!這老東西是活膩味了,敢攻擊您的新政!不過您犯不著跟他治氣,這路奸黨,宰了得了!”
王莽眼一瞪:
“宰了?要宰就宰你!你們別瞧公孫祿冒犯龍顏,予知道,他可真是一片忠心!哼,大新朝裏裏外外,像這樣的忠臣可不多嘍……”
長歎一聲,王莽丟下十一公,回後宮歇著去了!
王莽撇下十一公,回轉後宮,想在原碧身上放鬆一下情緒,朝裏的事情實在是太撓頭了。
可萬萬沒想到,更撓頭的事正在那兒等著我們這位走背字兒的大新天子。
原碧是皇後王氏的侍者,小丫頭挺漂亮,兩隻大眼水汪汪的,小臉蛋兒白裏透紅,恨不得能掐出水兒來。
王莽的皇後近來身體不佳,倆眼全瞎了,哭的,想那倆兒子想的。王莽在新都國時逼死了王獲,在京城為狗血那事又逼死了王宇。這倆兒子雖然不爭氣,可到了是王夫人身上掉下來的肉,能不心疼嗎?王莽登極之後,一天到晚又盡忙著國政,撇下皇後一個人在椒房後宮,悶得難受,幹什麼去呢,哭吧,哭兒子吧。三哭兩哭的,就把眼睛給哭瞎了。
王莽心裏怪不忍的,閑著沒事兒也就常來看望看望自己的瞎皇後,想給她點溫暖,或是陽光雨露什麼的。沒承想,瞎眼的婆娘沒福消受,全便宜原碧那小丫頭了。
按說王莽年輕時候也算是個正派人,在男女作風上還管得住自個兒。可是當了皇上之後,有點兒往腐化的路上出溜,有道是老要張狂少才要穩呢,六十六歲的老王莽,一來二去居然跟十八九歲的原碧勾搭上了。
這件風流韻事,擱在那陣兒的封建社會,倒也算不了什麼,皇上嘛,三宮六苑七十二偏妃,這都成了天經地義了,玩個把侍女又有什麼了不起?
可千不該萬不該,王莽不該讓自己的兒子太子王臨也到宮裏來住。
原碧是如花似玉的一個小美人,自打讓皇上破了身,體驗到男歡女愛的滋味,就一發而不可收拾,總在做夢,盼著自己伺候的這位皇後抗不住病魔的折騰,嘎锛兒一下死個脆的才好呢,她也好仗著自己的美貌,捷足先登地成為大新天子的第二位皇後。
可惜王皇後挺有後勁兒,用圍棋的術語叫氣還挺長,一時半會兒總也不踹腿兒。王莽那頭呢,又讓亂七八糟的國家大事給纏住了,仨月倆月也不帶來二度陽關的。
正好這天撞上太子王臨。王臨身體也不靈光,病貓似的,怕冷,大六月天朝見時也得鋪著毯子,朝見一個時辰,倒要在西廂房休息半個時辰。王莽心疼他,又趕上皇後鬧眼,就讓他進宮來住,母子兩個病號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王臨病是病,心卻挺花。原碧不認識他,末了一打聽,敢情那是太子!
原碧就有點含糊,一個女人,總不能伺候人家爺兒倆吧?可王臨不再乎,照顧完病媽,感覺精力有富餘,餘勇可賈,幹脆,就拿這小丫頭泄火吧。
倆人勾搭成奸,就中隻瞞著王莽一人。這次王莽散了會,直奔後宮,沒去看望病重的皇後,倒先去拜會原碧。
原碧衣衫不整,老半天才抖抖索索打開房門,王莽一看就火了:
“好你個逆子!你老爹的禦用之物,你也敢染指!”
原碧還想遮掩:
“皇上,您這是跟誰說話呢?妾婢這屋裏沒人啊?”
王莽一貓腰,由打床下把兒子王臨拽出來:
“是沒人!他不是人!”
王臨嚇得直哆嗦:
“父皇!您別誤會!兒臣是請原碧姨娘給兒臣按摩按摩,兒臣不是有病嘛!”
這小子,原碧還沒嫁給他爹呢,他倒先叫上姨娘了,不知道在床上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叫來著。
王莽一推他:
“什麼按摩?欺負予不懂是不是?現如今這搞異性按摩的,有幾個是他媽幹淨玩意兒?行了,你不說,予也不點破,宮裏你是不能呆了,趕緊搬出去住!還有,太子你也別幹了,從現在起,你就貶為統義陽王了!”
王臨灰頭土臉回到宮外東永巷自己的宅子裏,媳婦兒劉愔挺納悶:
“太子,您今兒怎麼有空回來瞅瞅?皇後的病有緩兒?”
王臨沒好氣:
“皇後倒是一時半會兒壞不了菜,我這個太子可眼瞅著要涼!”
“這是怎麼啦?唔們娘們兒招您惹您啦?剛進門就給唔們甩臉子?別忘了,唔們也不是小家小戶的閨女,巴結你們皇上家,唔們娘家爹也是嘉新公,國師!你們大新,還是由唔們劉家手裏得的天下呢!”
得,這位劉大小姐還吃味兒了!王臨趕緊哄著點兒:
“不是啦!為丈夫的不是心裏不痛快嘛!一不留神,臉就略微拉長了那麼兩三寸,您要是不高興,咱再把它擠回去……”
劉愔哼了一聲:
“甭費那勁了!留著你那張哭喪臉吧,這個月就用得著!”
王臨摸不著頭腦:
“什麼用得著?”
劉愔挺神秘:
“唔們昨兒夜裏看過星象,從星象上看,宮裏這個月一準兒有白衣會!白衣會你懂嗎?就是大辦喪事!”
王臨差點兒沒樂暈過去,抱著劉愔咂了個嘴:
“有這種美事?哎喲我的好寶貝兒,你怎麼不早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