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苦澀的愛

在洛杉磯東山再起嗎?

時光已至1980年5月。

洛杉肌在初夏將至之時,天氣漸漸地變得炎熱起來。這是一個星期天的上午。在洛城東郊的皮威爾遊泳館裏,室內的溫度與赤日炎炎的外邊形成強烈的反差。身穿泳衣的成龍站在泳池邊上,兩手各拿著一瓶可口可樂,望著正在遊泳的鄧麗君,大聲地叫道:“鄧小姐,該到上邊來歇一歇了!”

身穿粉紅色泳衣,體形豐腴健美的鄧麗君,很久以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玩得痛快了。自從她進入了UCLA大學進修英語以來,她每天大清早就駕駛著那輛勞斯萊斯小轎車從她的豪宅裏出發,到校園裏上課。初時那些從非洲、拉丁美洲和亞洲來的學生們,對往來均以豪華轎車代步的中國姑娘鄧麗君大多投以驚羨的目光。後來就連那些來自歐洲國家的富裕學子,也不得不對姿容美麗且又擁有財富的鄧麗君刮目相看了。盡管鄧麗君的到來很惹人注目,但大多數學生對她並不以為然。認為她也不過是一位亞洲巨富的千金小姐而已,在U-CLA大學裏畢竟是要以學生們的成績優劣來衡量高低的。

鄧麗君學習勤奮刻苦,她每天來得絕早,從前已有一定英文基礎的她,在UCLA大學進入正規的學習課程後,很快就如魚得水。

她的聰慧,她的驚人記憶力與刻苦的精神,使她的英語成績很快就出現了令人驚奇的飛躍。

鄧麗君開始練習用英文的口語來與人對話。漸漸那位大胡子教授驚奇地發現,這位在中國以唱歌為業的華人女子,竟是一位英語高材生。在英語成績名列前茅以後,鄧麗君並不滿足,她又開始了對數學和生物學課程的進修。今天她難得有空閑來到這裏,所以十分開心。聽見成龍在池邊叫她,鄧麗君從深水裏探出頭來。她已經很累了,想到池邊去小憩一番,便遊了過來。

“看得出,你在洛城已經生活得很習慣了。”鄧麗君娉娉婷婷地走過來,將一條大花格的浴巾被在身上,裹住自己曲線分明的窈窕身子,與成龍麵對麵地坐在兩張藤椅上。鄧麗君接過可樂喝進一大口,頓感沁人心脾。她又恢複了從前的那種水無憂愁的樂天派神態。她說道:“我這個人曆來是很適應生活環境的,從前小的時候家境不好,我也過得慣。一輩子既能住茅草小屋,也能住高樓大廈。過哪條河就脫哪隻鞋,這就叫‘隨遇而安’。”

成龍望著容光煥發的鄧麗君說:“鄧小姐在美國學習是一件好事情,如果像這樣繼續奮鬥下去,我想弄個碩士,博士的學位將來也是可能的。隻是我認為你學習隻是暫時的,如此下去對你來說是一個損失啊!”

“損失?”鄧麗君頗感意外地望著成龍。

成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的內心裏似手有一種遺憾:“一個人追求學曆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學得更多的學識。鄧小姐在青年時來這裏補上少年時的遺憾無疑是好的。可是你畢生所追求的學問並不是生物學或數學,也不是物理學,你的真學問是唱歌啊!”

鄧麗君征了一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定定地凝視著成龍。

成龍說:“你學好了數學也不能成為數學家,也無法成為生物學家。你的長處在唱歌,如果你當真從此將唱歌丟在腦後,那麼就是永遠留在洛杉礬做學問將來也是無所作為的。就像我不可能因為羨慕學問而丟掉功夫一樣,那樣一來就會失去了我做人的價值,鄧小姐,你說是嗎?”

鄧麗君望著湛藍的池水陷入深思。水中仍有幾個男女在往來戲水,笑語隱約。她的心海失去了平靜,成龍的幾句話觸及了她心中的痛處。鄧麗君在池水邊喃喃地自語說:“是啊,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追求,如果一個人舍棄自己的特長而去效仿他人,那麼將來自己舍本逐本的結局又是什麼?”鄧麗君愁腸百結,初來遊泳池裏暢遊時的歡欣情緒不見了。她當然也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在美國成為一名大學者的,鄧麗君自知她隻有出現在歌壇上才可能如魚得水,才能讓更多的人從她的歌聲得到愉悅,可是令鄧麗君深感苦惱的是,她現在根本不可能回到東京去唱,也不能去香港和台灣去唱。她很注重自己的名譽,有一陣子鄧麗君因為遭到那刻骨銘心的打擊,不但下了永遠不回亞洲演唱的決心,甚至痛苦得想自殺。因為在鄧麗君看來,一個歌壇上的名女人沒有什麼比名譽受到傷害更嚴重的了。

“鄧小姐,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你可不可以在美國唱歌,”

成龍以鼓動她振奮的語氣說道:“你可以在UCLA大學裏繼續上課,同時為什麼不可以做另一件事呢?譬如你可以在這裏為華人演唱他們所喜歡的歌曲,也可以設法和某些唱片公司簽訂錄灌唱片的合同。這樣做既可以提高你的演唱水平,也可以防止坐吃山空,你可以用唱歌的收入作為學費嘛!”

“謝謝你,成龍。”鄧麗君的心再次被對方的真誠打動了。她覺得成龍處處肝膽相照。感情豐富的鄧麗君眼睛裏汪起了淚花,她很快將頭一搖說:“我又何嚐不想在美國一邊學習,一邊唱歌呢?可是,在美國發展又談何容易?當初我剛來到舊金山的時候,曾抱有很大的幻想,甚至夢想能當一個世界級的歌唱家。誰知美國人並不買帳,我在舊金山的演唱是一次失敗的嚐試……”

“不,你不要灰心!”成龍開導她說:“據我所知,你在舊金山的幾次演出也並不能說是失敗。隻是你對自己的演出期望過高,當地華僑對你的過去又不很了解,主辦單位又沒有做好演出前的宣傳。

還有你從日本來美國的時候,有不愉快的事情使你的臨場發揮不太好。鄧小姐,我正在洛杉礬串聯,準備為你在這裏籌備一次個人演唱會,你願意嗎?“

“這是真的?”鄧麗君雙眸一亮,她完全沒有想到成龍會為她做了一次如此周全的安排。作為一位一輩子癡情於歌壇的女歌手,還有什麼比重返歌壇更令人振奮的呢?鄧麗君因為感情衝動,緊緊地抓住了成龍的雙手。

“是真的,這裏有許多華人都知道你,他們很希望能聽到你的歌聲,”成龍說:“洛杉礬是好萊塢電影城的所在地,來這裏發展的華僑藝人很多。還有這裏的商會、學生團體、藝人團體,我都在做些讓他們支持的工作。你也可以做些演出的準備工作,鄧小姐,千萬記住,不能再唱在香港時唱的那些流行歌曲。這裏的華僑一般不喜歡你從前所唱的情歌之類,當然日本歌兒就更沒有人喜歡聽它。”

“那麼……我唱什麼呢?唱台灣的歌兒好嗎?”

“也不行。鄧小姐,這一次你應該接受前一次在舊金山演出的不利教訓。洛杉礬有許多的老華僑,他們一般是喜歡聽古老中國的歌曲。你如果能為他們演唱一些古典的歌曲,我相信會得到廣大華人的歡迎!”鄧麗君的一腔熱血沸騰了,成龍的提醒使她突然間找到了在舊金山首次演出失敗的原因。她心服口服地連連點頭說:“你說得很對,我平時在香港、台灣和日本唱的那些歌兒,久居美國的老華僑不喜歡是很正常的。可是,古老的歌兒我能唱什麼呢?唱一首《訪英台》嗎?那是古裝戲的插曲呀!”

“那怎麼行?那是黃梅調,又是你小學時唱的,給在美國的老華僑來唱很難取得共鳴,”成龍以深知洛杉礬華僑情況的口氣,為鄧麗君精心地安排,他說:“要知道住在美國的華人,大多是許多年前的移民,一般具有較高的文化層次和欣賞品位。我想,他們久居異國,厭倦了爵士樂和靡靡之音,不喜歡聽美國歌曲,他們渴望聽中國歌曲。你一定要唱那些可能引起他們思鄉之情,懷戀故國河山的古曲才行呀!”

“可是……這類的歌兒,我從來也沒有唱過呀!”鄧麗君為難地攤開雙手。

成龍想了一想說:“這不要緊。我們現在有準備的時間,你可以利用課餘的時間學練幾首新歌嘛!”

鄧麗君說:“新歌哪裏去找?”

成龍說:“沒有新歌,我看可以找一些我國曆史上流傳下來的著名詩詞嘛。鄧小姐,你可喜歡那首有名的佳作《碧雲天》嗎?如果請人為它譜上曲子,豈不就是一首很好聽的古曲嗎?我不信這裏的華僑們聽了不給你掌聲!”

“真好,成龍,你替我想得可真周到。”鄧麗君聽了他的話頓時茅塞頓開。她由此想到了一個舉辦大型晚會的計劃,便說:“除《碧雲天》之外,我還可以找到大詩人蘇東坡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南唐李煜所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唐詩和宋詞中有許許多多可供我演唱的華美詞章。如果真依了你的主意,那樣在美國演出也許能收到一種很好的效果。隻可惜我在美國又能請誰來為這些詞譜曲呢?”

“這個你不必擔心,”成龍見已將鄧麗君心頭之火點燃了起來,將胸口一拍說:“作曲家我是可以替你找到的。現在隻請你做好一切演出的準備,這次要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謝謝你,成龍!”鄧麗君含情脈脈,從內心裏泛起一陣感激。她感到自己最困難的時候,是成龍給了她生存與奮鬥的勇氣,她的眼睛變得濕潤了。

趙素桂說:“你不該和圈裏人拍拖!”

“阿媽,我在這裏已經住習慣了,洛杉礬真好,無論是環境還是氣候,都要比咱們台北好。”鄧麗君親自駕車從機場上接回了母親趙素桂,沿著平坦而寬闊的城外高速公路向城裏疾駛著。

這是1980年6月中旬的一個上午,位於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北部的洛杉礬天氣晴朗,豔陽高照。盡管很炎熱,卻與台灣那種悶熱多雨的氣候大不相同,微風裏還刮來了陣陣的涼意。

“阿麗,你是樹大招風啊!”趙素桂也略顯蒼老了,齊頸的短發,略顯黝黑的臉上銘刻著風雨滄桑的痕跡。她雖然經濟狀況大為改觀,再也不必為了生計而奔忙,但是衣飾還像從前那樣樸素。從台北首次來美國的趙索掛,心思全不在瀏覽洛杉礬的異國風光,而是以關切的口氣說:“你在日本發生那樁令人不快的事情以後,全家人無不為你的安危和前途掛念。你的阿爸一股急火就病倒了,他住進醫院,幾乎每天都在呼喚著你的名字。那時你阿爸甚至主張讓你從此退出演藝圈,回台北去當一個閑散的人為好。那樣你就可以少擔些風險了,可誰知道你還是像當年那樣凡事不肯服輸,一條路闖到底,出人意料地來到美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