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征夫無淚無相思,聞得璿璣欲殺人(1 / 2)

天佑二年二月,洛陽城作為唐朝的東都,迎來了一個新的春天。城外柳樹抽綠,迎春花也開得甚是可愛,在灰暗的嶺野間添了些許新鮮。

初春已至,可洛陽城的街道上,行人仍裹著油跡斑斑的冬衣,畏畏縮縮,時不時又四處小心打量,邁著小碎步,快速的穿過人流,消失在街邊的胡同裏。就連街上的小販的吆喝聲也比幾年前低了許多。

這人心不定的洛陽城似乎要從過去的繁華中悄悄沉寂。

洛陽城數裏外,數萬的軍隊駐紮在一片荒野之上。這些軍人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目光迷離地盯著腳下,像是在想著什麼。這些人能活到現在已是萬幸,可能也是他們的不幸。他們可能是田間耕作的農夫,之乎者也的書生,走南闖北的商人……因為黃巢那廝的起義,他們被國家拉進軍隊,拿起長矛,從此南征北戰,與和他們一樣的平民百姓,爭個你死我活。他們離開了雙親,拋下了妻兒,被逼著衝鋒陷陣。他們的心在饑餓、寒冷、鮮血、傷痛中漸漸麻木。他們從一個人變成一架機器,一步步殺下去。他們打完黃巢,如今又要替那朱全忠打各路諸侯,完成他的皇帝夢。他們別無選擇,他們的家人可能早已被這動蕩年代的曆史車輪碾得粉身碎骨,就連思念也沒了,這就是戰爭的傷。

二月望日,戌時剛過,洛陽東城一座大院花園涼亭內,一位身材魁梧的錦衣中年人端坐其中。那人麵色紅潤,粗眉大眼,下巴上吊有一撮細長胡須,顯得不倫不類。可他神色威嚴,不苟言笑,此時正三指拈著一金杯,細細品著那溫好的杯中酒。

在他下首,還坐著一人,一身青衣,神態有些局促。兩人沉默半晌,那錦衣男子放下手中酒杯,輕聲而不失威嚴道:“玄暉,那九曲池畔的杏花可曾開了?”

那人聽到錦衣男子問話,忙恭謹地一拱手,回答道:“回大人,那杏花前幾日便開了,如今開得正盛。”

錦衣男子聞言,神色一喜,高興地說:“哦?開得正盛,那是該去賞賞,那可是宮中一勝景。”

“景雖美,可總是單調了些。”青衣男子說道。

錦衣男子收斂了神色,恢複了威嚴的神色,又問道:“嗯,那幾人最近可有什麼異動?”

青衣男子聞言神色一變,愣了愣,錦衣男子突然轉了話頭,他似沒有反應過來。過了片刻,青衣男子才回答道:“稟大人,我此次前來也是正為此事,那幾位皇子最近似在派人四處打探一個門派。”

錦衣男子輕哼了一聲,說道:“皇子?不過是我手中的傀儡罷了。”

“是是是,大人您運籌帷幄,他們不過是跳梁小醜,翻不出什麼花來,”青衣男子忙緊張而恭謹道。

錦衣男子似乎對青衣男子的奉承很受用,神色稍緩,又問:“他們在找什麼門派?”

“好……好像叫什麼璿璣閣……”青衣男子似是不確定,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錦衣男子聞言,豁然站起了身,臉色猙獰,咬牙切齒地怒吼道:“到了這時候還想翻盤,看來你們是活膩味了!”

青衣男子以為自己犯了大錯,忙伏地磕頭,顫顫巍巍地試探道:“大……大人,這璿璣閣是?”

錦衣男子拈起石桌上的金杯,一口飲下杯中酒,又三指用力,將金杯捏成了金餅,冷聲道:“玄暉,限你一日之內,解決那幾隻跳蚤。”

青衣男子聞言大驚,畏畏縮縮地說:“那可是皇子,如今陛下的兄長,在下……”

錦衣男子思索片刻,輕聲道:“明日召集皇親,舉行春祭,就在那九曲池邊吧,你去安排。”

青衣男子跪在地上,偷瞄了眼桌上被捏成餅形的金杯,顫聲唱了聲諾,匆匆忙忙地離開了涼亭。

亭中兩人,青衣男子乃蔣玄暉,當朝樞密使,錦衣男子便是那被僖宗賜名“全忠”的朱溫。

朱溫見蔣玄暉消失在遠處的黑暗裏,似泄了氣般,渾身鬆弛地坐在石凳上,愁眉不展,嘴裏呢喃著一句:“璿璣不滅,紫微長存。七星一出,天下歸心。璿璣閣……唉……”他歎了口氣,眼神迷離,思緒似乎又回到那個南征北戰的年代。

幹符五年,黃巢起義,各方好強紛紛響應,從江南開始,一路北上,勢如破竹,到了中和元年打進了長安城,唐僖宗棄城逃亡。金吾大將軍張直方率眾迎接黃巢大軍進城。同年,黃巢便稱帝做了皇上,即位於含元殿,建立了大齊政權,年號金統。黃巢皇帝沒做多久,其部下便開始暴露本性,在長安城內燒殺搶掠,黃巢無法約束其部下,也甚是苦惱。沒過多久,唐軍又率眾殺來,欲奪回長安城。長安城沒百姓被黃巢起義軍折磨得苦不堪言,於是便和唐軍聯合起來共抗黃巢軍,但黃巢軍人多勢重,又將唐軍殺退。唐軍敗走後,黃巢沒有追趕,卻向城中百姓亮出了屠刀,作為他們協助唐軍的懲罰。黃巢軍開始“洗城”,黃巢軍在城中見人便殺,見到財寶便搶,長安城內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長安城內百姓幾近死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