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那支玉燕釵,摸著上麵繪製並不精致的玉燕,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炎炎夏日裏,烈火驕陽下,並無一絲風,隻聞得蟬聲陣陣。此時相府上下一片安靜,酷暑難耐,眾人皆在房中休息。
西廂房裏,奶娘餘氏正躺在床上拍打著哄我入睡,我乖乖閉了眼,沒多會兒,奶娘便昏昏睡去。我輕喚了聲:“餘娘——”見她並無反應,隨悄悄爬起身來,慢慢下了床。
那年我還是個小小女童,鬢發垂髫,在炎炎烈日下偷跑出來,沿著東西遊廊,穿過垂花門,一路跑到了外院,看門的劉管家正坐在耳房裏打瞌睡,我便趁他不注意溜出了相府。
大街上被驕陽曬得明晃晃,幾乎耀得讓人睜不開眼。我卻不顧炎熱,一路往西跑去。
穿過了幾條街市,我微微喘著粗氣,不住地擦著額上的汗珠,身上的紅色錦緞小中衣也已被汗水侵濕,粘在身上。
我站在長長的胡同口,失望地垂了頭,那賣糖人的老漢早已不在,我卻傻傻地以為隻要我偷跑出來便仍會遇著他。
手裏緊緊攥著的是一支青色玉燕釵,此時因手心出了汗顯得滑膩難握。
我轉過身去,望著來時的路苦想,到底哪一條才是回府的路?我舉起衣袖擦了擦汗,未及抬腳卻聽身後傳出一陣喝叫。
“哪裏來的?膽子卻不小!”
我轉過身去,見是一個梳著羊角,身穿麻布短衣,光著腳的男童。說話間這男童已經走上前,瘦長的個子足足高我一個頭,此時正目光凶狠地瞪著我。
我心裏害怕,忙退後了一步,握著釵子的手更緊了。
那男童目光銳利,一下子便發現了我手中的玉釵,更是像盯著獵物般緊盯著我不放。
我被他盯得難受,轉身拔腿便跑,卻沒跑出幾步便被人自身後一把揪住。
我邊掙脫邊喊道:“放開我,放開我!”
“隻要你把這釵子給我,我就放了你!”
那男童的聲音自背後響起,我卻執拗著不從。那男童似有意耍弄我,隻緊揪著我不放。我被他揪得惱怒,忙趁他不留神時往後猛踢了一腳,隻聽得“哎呦”一聲,身子已被他急忙推開。我一個趔趄,趴在了地上,手臂上頓時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我顧不得疼痛急欲爬起,這才發現,玉釵早已斷成兩截,一截在手,另一截卻掉在了地上。
我剛想去撿卻被那男童一手搶過,隻見他一手護著褲襠,一手舉著那半截玉釵,氣呼呼道:“你敢踢我,要不是我從不打女人,你早就死定了,還能輪到你來踢麼?”
那玉釵是我從娘親的妝匣裏悄悄偷來的,這下竟被摔成兩半,我又氣又怕,盈盈哭了起來。
剛哭了兩聲,就聽不遠處一個小女聲細細道:“哥哥,你又闖禍了,我這就告訴娘去。”
那小女童與我年齡不相上下,嬌滴滴的聲音裏滿含了怒意。
一旁站的男童聽了嚇得急忙搖頭擺手,“明明是她自己摔的,不關我什麼事!”
“你還說,要不是你推她,人家會摔倒嗎?我分明看得清楚,你別想抵賴,要不要我們到娘親麵前理論去?”小女童牙尖嘴利,說得那男童一陣無語,久久才怯懦道:“我不是看娘親辛苦麼,這才想著貼補點家用。。。”
這小女童不待他說完便厲聲道:“那也不能幹出這種勾當,這跟劫匪有什麼兩樣!”
一旁的男童被說的徹底沒了話,隻悻悻地將手中的半截釵子交還了我,又含糊著道了聲歉,扭頭走進了那胡同裏。
我呆呆地望著他倆,早已忘記了哭。此時,這女童走上前柔聲道:“我哥哥害得你釵子斷了,我替哥哥給你賠不是。我們家窮,賠不起你的釵子,要不,我給你們家做工好了,你們家住哪兒?”
我擦了擦臉龐的淚,道:“丞相府。可是我不記得回家的路了。”
“原來那個大院子就是你家啊,我娘以前還在你家做過工呢!隻是後來娘就不讓我們到那裏玩了。你放心,等我回家告知了娘一聲就送你回家!”
說罷,那小女童就一溜煙跑進了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