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概述
第一節 中醫求嗣起源與發展
中醫是中國的國粹,中醫醫籍曆史悠久,浩如煙海,其中有關男性不育、女性不孕的內容非常豐富。
不孕不育症伴隨著人類的誕生而存在,它影響著種族繁衍,家庭和睦。在我國最早的文字——殷商的甲骨文字中,已有相當豐富的關於生育方麵的記載。甲骨文的卜辭中,也有不少是卜是否有子。
萌芽於殷周的《易經》中就有“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的關於人類生命起源的論述,它揭示了人類生命繁衍的奧秘。書中的“婦三歲不孕”、“婦孕不育”等記載,是“不孕”“不育”的最早文字記載。
大約成書於公元前11世紀的《山海經》中,已經出現與生育有關的藥物記載,如其中《西山經》雲:“又西三百二十裏,曰嶓塚之山,……有草焉,其葉如蕙,其本如桔梗,黑華而不實,名曰蓇蓉,食之使人無子。”《中山經》雲:“又東十裏,曰青要之山,……是山也,宜女子。畛水出焉,而北流注於河。其中有鳥焉,……其狀如鳧,青身而朱目赤尾,食之宜子”。又說:“又東二十裏,曰苦山。……其上有木焉,名曰黃棘,黃華而員(圓)葉,服之不字。”可反映當時人們對不孕不育的認識。因此,對藥物中有“宜子”和“使人無子”“服之不字”的告誡。以上數種藥物,究竟為何物,還有待於進一步考察,但據此卻可以推之當時已對“種子”和“絕育”的藥物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亦是世界有關“求嗣”的最早記載。
周代,對孕育的認識更有進步,在《禮記》中有“取妻不同姓”,據《春秋公羊傳注疏》說:“禮不娶同姓,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為同宗共祖亂人倫,與禽獸無別”,隻是從社會倫理的角度提出,而不是從醫學優生方麵考慮。《左傳·僖公二十三年(公元前664年)》指出:“男女同姓,其生不蕃”。因古代生產力低下,常是聚族而居,故同姓之人多有親緣關係,而男女近親結婚,不利於後代的繁衍昌盛。這種優生觀點已被現代科學所證實,它比著名英國生物學家達爾文發現這一科學事實要早2500多年。《公羊傳·哀公十二年(公元前557年)》指出“諱娶同姓”,說明當時對血緣近親婚配所帶的遺傳性疾病及對子孫繁衍的障礙已有正確認識。至《周禮》中,為了優生,對結婚年齡有所限製,在《周禮·媒氏》中,提出“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此時男女正當腎氣盛,生殖器官成熟。從醫學角度看,這對優生、預防不孕不育無疑是有利的。
春秋戰國時期,社會動亂,戰事頻仍,諸子蜂起,百家爭鳴,出現了標誌著我國醫學理論形成的奠基之著——《黃帝內經》(簡稱《內經》)。在馬王堆出土的稍早於《內經》的《胎產書》中,有求子的記載。在該書的“禹問幼頻”中有“禹問幼頻曰:我欲埴(殖)人產子,何如而有?幼頻合(答)曰:月朔(月經)已去汁□,三日中從之,有子。其一日南(男),其二日女。”上述文字反映的是受孕的日期問題,認為月經淨後三天,便是種子的日期。較早的已注意到受孕日期是在經淨之後,可以說是擇期受孕的最早記載。與現在指導不孕患者預測排卵期,在排卵期交合,以求增加受孕的機會,是不謀而合的,也可視為當時治療不孕症的措施之一。
《內經》奠定求嗣的理論基礎。書中認為“腎藏精”,其所藏“先天之精”是生殖、發育的根本,“腎主命門之火”是促進生殖發育的動力,“腎主水”統人體水液的代謝,是泌尿功能的概括。還有“腎司二陰”“兩神相搏,合而成形”等有關生殖方麵的記載。《素問·上古天真論》首先提出了腎氣盛,天癸至,任通衝盛,月事一時下,故有子的受孕生理。又在《素問·骨空論》中指出“督脈者……此生病……其女子不孕”的病理,在《內經》中,對女子一生的生長、發育與衰老以及隨之出現的月經來潮、孕育、絕經等一係列生理變化,有很詳細的科學闡述:“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衝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三七腎氣平均,故真牙生而長極;四七筋骨堅,發長極;五七陽明脈衰,麵始焦,發始墮;六七三陽脈衰於上,麵皆焦,發始白;七七任脈虛,太衝脈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壞而無子也。”在《內經》中有多處述及孕育,《靈樞·邪客》中說:“地有四時不生草,人有無子。”用自然界的現象來類比解釋不孕的機製。對妊娠的診斷也有記載,如《素問·平人氣象論》指出:“婦人手少陰脈動甚者,妊子也。”《素問·陰陽別論》言:“陰搏陽別,謂之有子。”《靈樞·論疾診人》“女子手少陰脈動甚者,妊子。”這些切脈診斷妊娠的理論仍有較高的臨床指導意義。此外,在戰國時期的諸子百家中,還有專門從事兩性陰陽運氣,逆流采戰之類房中研究的“房中家”和著作。僅《漢書·藝文誌·方技略》就著錄房中八家,即《容成陰道》《務成子陰道》《堯舜陰道》《湯盤庚陰道》《天老雜子陰道》《天一陰道》《黃帝三王養陽方》《三家內房有子方》,雖已失傳,但從字義上看肯定包含求嗣內容。
第二節 完善過程與理論形成
張仲景將男性不育歸於虛勞範疇,認為男子精氣虧虛而精冷不溫是導致不育的主要病機,指出了陽虛精虧型男子不育的脈象。張仲景《金匱·血痹虛勞病脈證並治第六》中記載“男子脈弱而澀,為無子,精氣清冷”,是後世治療男方不育精少、精冷用溫腎補澀的理論根據。而對女性不孕,仍持宮寒的觀點,如《金匱·婦人雜病脈證並治第二十二》中記載“溫經湯……亦主婦人少腹寒,久不受胎”。溫經湯是現有文獻記載的第一條調經種子之方。在成書於東漢時期的我國第一部藥物學專著《神農本草經》中已有治療男子不育、女子不孕藥物的總結,如“陽起石……(治療)無子,陽痿不起,補不足”“肉蓯蓉強陰,益精、多子……”。鹿角膠主治“傷中勞絕,腰痛羸瘦,補中益氣,婦人血閉無子,止痛安胎”;當歸“主治婦人漏下絕子”;在川芎、桃仁、水蛭、卷柏、陽起石、烏賊骨、肉蓯蓉、覆盆子條目中,都記載可以治無子。該書還最早把女子胞稱作“子宮”。《神農本草經·紫石英》條曰:“女子風寒在子宮,絕孕十年無子”。
晉唐時期,臨床醫學發展很快,出現了不少臨床醫學著作,如《肘後備急方》、《針灸甲乙經》、《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等,出現了我國醫學史上第一部病因證候學專著——《諸病源候論》。在這些書中,不少涉及了不孕不育症的診斷和治療。《針灸甲乙經·婦人雜病第十》有“女子絕子,陰挺出,不禁白瀝,上髎主之。”《針灸甲乙經·婦人雜病》曰:“女子絕子,衃血在內不下,關元主之”,率先提出瘀血導致不孕的機製,將針灸用於治療女子不孕。南北朝南齊醫家褚澄《褚氏遺書》首次提出父母的年齡及體質可以通過遺傳影響下一代。書中之“父少母老,產女必羸;母壯父衰,生男必弱……補羸女則養血健體,補弱男則狀脾節色”,並再次重申了“男必三十而子”、“女必二十而嫁”,則“陰陽充實而交合,則交而孕,孕而育。育而為子,堅壯強壽”;否則“未笄之女”結婚,必交而不孕,孕而不育,育而子脆不壽,並記載了用補養導引的治療方法治療無子:“月初出時,日入時,向月正立。不息八通,仰頭吸月光精,入咽之,令人陰氣長。婦人吸之,陰氣益盛,子道通,陰氣長,益精髓腦。少小者,婦人之四十九已上還子;斷緒者,即有子。久行不已,即成仙矣”。
隋代巢元方所撰《諸病源候論》是我國第一部病理學專著,其中涉及泌尿、生殖方麵的疾病就有27卷,29門,210候,對男性不育、女性不孕病因病機的論述至今仍有較高的臨床應用價值,如指出精冷、精稀、不射精為男性不育之病源等。書中專列“無子候”篇。在此篇中,不僅提出了“婦人無子”的原因:“婦人無子者,其事有三也。一者……;二者……;三者夫病婦疹,皆使無子。”此三者中,一、二均涉於迷信之說,而第三則明確提出了夫婦多因病而導致“無子”,而不是婦女單方麵的原因,開辟了不孕症治療史上的新篇章。巢元方還提出了“診其右手關後尺脈,浮則為陽,陽脈絕無子也;又脈微澀,中年得此,為絕產也;少陰脈如浮緊則絕產惡寒;脈尺寸微弱,則絕嗣不產也”。對於婦女原因引起的無子候,又分“月水不利無子候”、“月水不通無子候”、“子髒冷無子候”、“帶下無子候”、“結積無子候”等進行詳述。子髒冷為承襲漢代宮寒不孕的病因;而月水不利、不通、帶下、結積無子從描述症狀看,尤類今之盆腔炎、輸卵管炎、子宮腫瘤等導致的不孕。
唐代著名醫家孫思邈著《千金要方》、《千金翼方》,被譽為中國最早的臨床百科全書。在其著作中,《千金要方》有3卷、《千金翼方》有4卷專述與婦女特有或有關的疾病,因此,可以認為是至宋代出現婦科專著的奠基。在《千金要方》、《千金翼方》中,均將“求子”作為第一篇,可見其對不孕不育症的高度重視。在其著作中,肯定並首先提出了“凡人無子,當為夫妻俱有五勞七傷、虛羸百病所致,故有絕嗣之殃”,即女子、男子均可因勞傷、虛羸、百病導致不孕不育症,而不是僅僅責之女方;首先提出了“全不產”“斷緒”分類;提出了“治之法:男子服七子散,女子服紫石門冬丸及坐藥蕩胞湯,無不有子也”,從“七子散治丈夫風虛目暗,精氣衰少,無子,補不足”,可見,辨證是氣虛且腎陽、腎精不足,故而所用大多是補腎溫陽、健脾益氣之藥,而用於女子之樸硝蕩胞湯,治“全不產”和“斷緒久不產三十年者”,則基本上是養血活血、攻下祛瘀之藥,服後“必下積血及冷赤膿如赤小豆汁。本為婦人子宮內有些惡物令然”,並配合有坐導藥方,納婦人陰中,亦“必下青黃冷汁”。另有用白薇丸、承澤丸、硝石大黃丸、秦椒丸等,亦多是攻補兼施,服後亦“當有所去”、“下長蟲及青黃汁”等。可見是為宮中有冷血、癥瘕而設;另一方紫石門冬丸則為溫腎補陽、養陰補血之藥,則為虛羸宮寒而設。另有專為男子而設的慶雲散,雲屬古代求子所用,“主丈夫陽氣不足,不能施化,施化無成”,則與漢代所持男子“精氣清冷”導致不育的觀點相一致,是一脈相承的。可見古代治療男性不育多偏於溫補。從孫思邈製定專治男性不育的方劑“七子散”和“慶雲散”可以看出,他非常重視以此類藥物治療男性不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