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周圍的幹屍倒是因此停下了腳步。我想,她們應該是不想要打擾“寶寶”的進食吧。怪嬰看著我,抬起肥碩的、腦組織外露的頭顱。我眼睜睜地看著怪嬰的臉部從左到右整個裂開,露出裏麵一排尖銳的牙齒。
就在這時,病房四角的喇叭忽然發出一聲刺耳的電磁噪音,然後便傳來一個幹巴巴的聲音:“請各位患者注意,值班護士將進行一輪臨時查房。請你們返回自己的病床,配合護士的檢查。重複……”
沒想到,我周圍的幹屍卻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威脅般,迅速拖動身體回到了病床內,就連我身上的怪嬰也驚恐地顫抖起來,然後嗖地一下躲到了房間暗處。
這該是什麼東西,才能讓那些怪物都聞風喪膽?
我直覺意識到,絕對不能讓查房的“護士”發現我砸爛了點滴瓶,不然我一定會死得很慘。
就在這時,我的腦中卻響起了仿佛信號不好的手機通話一般的聲音:“森……梁森森同學!你聽得到嗎?”
這、這是——!
“江教授!”
我激動地低呼出聲,又連忙捂住嘴,警惕地抓著點滴架,躲到一處空病床與牆壁之間的陰暗夾角。
我不敢耽擱,盡快向江教授複述了一下目前為止發生的情況以及廖長生的推斷,然後問道:“您說,我若是跟在那個護士的背後出門,行不行得通?”
江教授短暫地沉默了一下,然後否定了我大膽的提議。他說:“按照你的說法,那些護士可以肯定都是鬼物,甚至有可能是受人操控的鬼仆。照我看來,那整棟大樓很可能是某個人故意布下的殺陣,目的就是為了養育那些怪嬰。你的手機在身上麼?對著那門拍張照發給我。”
對啊!
我一拍腦袋,簡直被自己蠢哭了:我怎麼就沒想到用手機向外界求援呢?
手機是我在陳曦出事之後剛剛買的,裏麵除了那個讓我暫避風頭不要去學校的陌生號碼之外,就隻有江教授的號碼。雖然我身在鬼樓之中,但理論上來說還是在周租樓裏,所以,手機倒是很爭氣地給了我滿格的信號。
彩信很快發了出去,然後嘟的一聲,江教授的短信就回了過來。根據他的短信,和我意念交流似乎是非常費勁的事情,因此,接下來他都會用手機短信的方式與我通話。
江教授說,命中犯煞之人雖然不幸,但同時也是受到陰陽兩界垂青的人。我們的魂魄、血肉、發膚至精至純,毫毛皆可為法引——這可是修煉者幾十年如一日反複錘煉之後才能夠達到的程度!
我咬了咬牙,按照江教授的說法走回去撿起之前的那根輸液針,然後狠狠對著手掌心劃了下去。針尖硬生生在我的皮肉上拉開一道猙獰的口子,痛得我整條手臂的肌肉都僵硬了。
即便如此,卻隻有少得可憐的粘稠血漿湧出來,黑紅的顏色怎麼看都不正常。
我想起之前拔掉針頭的時候,我也沒怎麼流血,心下不禁擔心起來:這個鬼地方,到底在對我做些什麼?
但目前的當務之急,是盡可能從這個鬼地方逃出去。我迅速將血液順著那焦黑的門框抹了一圈,然後照著手機上的一句佛經念道:“複有無量菩薩摩訶薩。從種種佛土而來集會。皆住大乘遊大乘法。於諸眾生其心平等。(注)——我佛有靈,洞開明路!”
我留下的血跡隨著最後一個字說完而亮起了紅光,然後一點點從門洞四角彙聚,最後形成一個小巧的門把手。江教授說,讓我子啊念咒的時候集中注意描繪想去的地方。而我當時想的,便是“送我去廖長生所在的地方”。
真奇怪,為什麼我沒有直接想著離開這裏呢?我想,大概是因為我已經亂了陣腳,所以才覺得先和廖長生彙合,然後才比較有把握完完整整地出去吧。
畢竟廖長生不是說過,隻是離開這裏並不代表事件完結高枕無憂。我的魂魄從踏進這棟公寓樓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什麼東西給簽住了,所以,即便我的肉身離開,靈魂也還是被囚禁在這裏。
一定是這樣。
我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摸到門把手之後一扭一推,然後一步邁了進去。
(注:出自《解深密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