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信封上沒有郵戳、甚至都沒封口,正麵‘果子哥親啟’那五個字兒工整且娟秀,令他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了一張女孩子的臉,記憶的閘門也隨之而被打開。
“小丫頭,你叫啥?說,老實交代……”
坐在門檻上的小女孩穿著花裙子、白襪子,有著一雙清澈烏黑的眸子,她沒搭理堵在家門口的那些髒兮兮的孩子、更沒理會囂張的村長家的小孫子,反倒是指著才被家裏人逼著洗了澡的一個小男孩、用軟軟糯糯、極好聽的聲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男孩驕傲的挺起了胸膛。“我叫果然!果子的果,然後的然!”
“你的名字真有趣兒。我叫花嬌,花朵的花、嬌氣的嬌。”
噢噢……
孩子們起哄。
“一個是花兒、一個是果兒,好玩……”
“花和果是一對、花和果是一對……”
“羞、羞,不害臊、不害臊……”
小女孩氣哭了,捂著臉跑回了家。
臊紅了臉的小男孩揮起了拳頭,把帶頭起哄的村長家的小孫子揍了,結果晚上被老爹狠捶了一頓,連著好幾天都隻能撅著屁股睡覺……
兩年?
還是三年?
不太記得了,小男孩終於上了小學。
“等、等等我呀,啊……嗚嗚嗚……”
跌下了田埂的小女孩在哭,在前麵跑的小男孩跺腳、嚷嚷著‘以後再也不帶你出來了’,但還是回去把小女孩拽了上來,見她的膝蓋破了、流著血,煩躁的數落著、教訓著、嫌棄著,但最終還是放棄了跟小夥伴們下河摸魚、背著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回了村兒……
小女孩特別的聰明,總是拿著小男孩的課本問來問去、討嫌的很,還大言不慚的說等上了學要連跳兩級,這樣就能小男孩坐在一個教室裏了。
小男孩是不相信的,但後來小女孩真去找了校長,考完了試、直接就上了三年級,成了小男孩的同桌,於是村子裏出了個小才女的消息、半天功夫就傳遍了全村,村口雜貨店的嬸嬸拿著塊硬糖、誘著喜歡含手指的小女孩。“阿嬌啊,長大了嫁給嬸嬸家的小喜子好不好?每天都有糖吃、每天都有肉吃,還有冰冰涼涼的雪糕呢,願不願意?”
小女孩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走過去牽起了小男孩的手,認真的說自己是花兒、他是果子,她要做果子的新娘、不能嫁給別人的,聚集在雜貨店門前等著看電視的大人們哈哈大笑,小男孩臊紅了臉、甩脫了小女孩的手跑了,小女孩委屈的嗚咽、小男孩不解風情的決然,成了村民茶餘飯後的趣事兒之一,但沒人曉得那小男孩為此苦惱了許久,而小女孩也為此埋怨了他好多年……
畢業了。
小女孩長大了、也長開了,亭亭玉立、成了十裏八鄉最漂亮的,她跟著小男孩一起進了鎮裏的中學、成了鎮上許多男孩子們暗戀的對象,小男孩為了她打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架、受了多少個的處分,差點還因為打架被開除,可惜小男孩開竅晚,不懂什麼是愛情,但小男孩雖然總是嫌棄著小女孩、卻依然守護著她,不許任何人欺負她……
果然打開了抽屜、從壓扁的煙盒裏找出了根煙,點著了卻並沒有抽,而是在那升騰的青煙之中又記起了一件事兒。
三年前,小女孩拿著錄取通知書衝進了他家,說兩個人都考上了、可以一起去城市裏念書了,小男孩那天跟父親才吵過架,沒好氣的說考上個破職高有什麼好的?收費那麼多,一年要好多錢的,就你家那情況、賣了房子也湊不齊學費,可小女孩得意的說她在美國的表姑會解決學費,但要求她要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小女孩還說她打聽過了,選營銷專業學費可以緩交,現代社會沒學曆找不到好工作、沒好工作就沒好的前途,她不要一輩子待在農村、不要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她不要那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