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言先生上次治好我的病之後,府中人無不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而言先生卻對童老爺坦言之,他乃一懸壺濟世之人,救我一命隻是舉手之勞,無需謝禮。隻是他本就是杭州人,如今近鄉情怯,想要在童府叨擾幾日,不知可否方便。童老爺巴不得省下一大筆錢,更何況對方又是一風雅之士,那風華氣度一看就不是凡人,遂樂嗬嗬地答應了。
果然還是言先生的魅力無窮,一句話便讓童老爺收了怒容:“言先生不知,這死丫頭本是一乞兒,偶然在街上被小兒遇到撿回來,我好吃好喝地供著她,誰知她竟然偷了童府的印章,要行那不仁不義之事。幸而被早早發現,否則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明明隻是想留一件言先生身上的物件作紀念,怎會這樣呢?
我拚命搖著頭,眼中已見淚,隻聽那童老爺歎息一聲,說道:“如今看來,隻得把你送去見官了。”
不要,我不要,我把求助的眼投向言先生。對,言先生知道我是無辜的,他一定會救我的,卻忘記了這印章原本就是眼前之人所盜。
“不可。”
童老爺把頭轉向言先生:“奧?但聞先生高見。”
“老爺抬舉我了,如此一件家宅小事便鬧上公堂,官府行事複雜,必要多方取證,到時候隻怕會將那小事鬧大,如今失物既已尋回,不如就此作罷。”
“先生所言極是,隻是這丫頭——”
言先生爽朗一笑道:“童老爺乃一大度之人,豈會和一小小丫鬟過不去?不如將這小丫頭交給在下處置,如何?”
“如此,就麻煩先生了。”
然後便帶人離開了。
我臉上滿是感激:“謝謝先生救我。”
誰知那平日裏溫文爾雅的人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對我目露凶光:“說,這印章你是如何得來的?”
我嚇得剛剛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是那日在庭中與先生談話時,先生不小心遺落的。”說著,竟是恐懼過度,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十歲的孩子,就算再堅強,遇見危險也會感到害怕,更何況我剛才從那平時極為親近之人身上竟然感受到一股子殺氣。
忽然感到一隻溫暖的手在輕撫我的頭:“是我錯怪顰兒了,那顰兒告訴我,你剛剛為什麼不將實話說出來?”
我抽抽鼻子:“顰兒不知道,顰兒隻知道言先生是好人,是顰兒所見過最好的人,顰兒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言先生”頓了頓,“那印章不是言先生偷的對嗎?”
言先生沒有回答我,他俯下身來,把我扶了起來,在地上跪了許久,雙腿早已麻木,言先生邊幫我按摩了下麻木的神經,邊問我:“還有哪裏不舒服?”
我看著他完美的側臉,一時竟是癡了,看見他抬頭看我,急忙搖頭,臉卻很沒有出息地紅了起來。
“顰兒今年幾歲了?”
“再有一月就十歲了。”
“十歲了啊,她的孩子現在也應是如此大了吧。”
“我不要當先生的孩子,我,我喜歡先生。”從第一眼看見就喜歡,是的,如今的我終於明了自己的心意,我想看眼前這人的笑,就算最終隻能遠遠地站在他身後,看著他,也覺得滿足。
誰知言先生聽言卻愣住了,轉而又爽朗一笑:“那顰兒有多喜歡先生呢?”
“顰兒不知道,隻知道先生是顰兒心中最重要之人,時時想,處處想,隻要能博先生一笑,讓顰兒做什麼都行。”
言先生瞧見我眼中流轉的光芒,緩緩收了笑,然後長歎一口氣:“倒是一癡子,癡情反被無情誤,看來我這回注定要做一回惡人了,對不住了,顰兒。”
我剛想問他為何道歉,已被他一掌劈暈過去。
等我醒來,便已是滄海桑田。
如今,五年後,在你逐漸從我的夢境裏淡去之時,為何又要出現在我麵前,依然是白衣勝雪,風華絕代的樣子,你依然化名為言,到底所求何意?
寂靜的月夜,北風依然咆哮,我的心裏卻再不起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