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牛是煉化廠裏的環衛工人，你別看他從早到晚和垃圾打交道，可他的一雙手卻特別幹淨，一天要洗幾十次。前不久，萬牛下崗了，考慮到他工作不錯，又是正兒八經的正式職工，廠裏便安排他到中心菜市場外邊的公共廁所去看門、收費。
萬牛雖然不再和垃圾打交道，但他還是經常不停地洗手，而且閑著時，專逮那些方便後不洗手的人，和他們講道理。
有一次，萬牛衝著剛從公廁裏跑出來的一個小男孩喝了一聲：“站住！”“怎麼？”小男孩的母親在外麵等著，有點不耐煩，“不是給了錢嗎？”“不是錢的問題。”萬牛坐在椅上，擺擺手說，“拉了屎，你崽為啥不洗手？病從口入，這個道理懂不懂？”“多管閑事！”母親橫眉怒對，牽著怯生生的兒子走了。
又有一次，一位漂亮的小姐從廁所出來，萬牛叫住了她，沉著臉問：“看你年紀輕輕的，人也漂亮，上了廁所為啥不洗手？”姑娘緩過神來，扭頭就跑，還恨恨地罵了一句：“神經病！”萬牛拿熱臉貼冷屁股，憋了一肚子的火。
那天臨下班的時候，有兩個年輕小夥子進了公廁，十分鍾後，他倆匆匆走了出來。萬牛瞅得準，一聲吆喝：“站住！”隨即上前一把拽住一個年輕人的左肘，鉚足了勁教訓道：“年紀輕輕要學好，壞毛病一定得改。我問你，你為啥不——”
“洗手”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那個小夥子立馬變了臉，他右手猛地從腰間拔出彈簧刀，衝著萬牛的胸口使勁一捅，萬牛一下倒在地上，掙紮著喊出聲來：“來人哪！”
萬牛醒來的時候，病床邊圍了一圈人。張廠長的秘書小王緊緊握著他的手，激動地說：“萬牛同誌，你麵對在公廁持刀搶劫的犯罪分子，見義勇為，敢於鬥爭，真不愧為我們工人的驕傲！”小王不等萬牛說話，又趕緊湊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張廠長上洗手間去了，等會兒就進來。”
一會兒，張廠長神采奕奕地走到萬牛的床頭，伸過手來，說：“萬牛同誌，向你學習呀！”這時，所有的鎂光燈一齊打開，各路記者都把鏡頭對著床頭，病房裏靜得出奇，大家都期盼著英雄說出激動人心的豪言壯語來……
萬牛望著張廠長，哆嗦著嘴唇，好像是想說什麼。
張廠長握著萬牛的手說：“萬牛同誌，你不要緊張，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你——有沒有洗手？”
“沒有呀。”
“你上了廁所，為啥不洗手？”
（蒯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