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是係統的確認消息,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來好像哪裏不對,然而還來不及認真思索,便已經點在了“確定”的選項上。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般自然,讓他有些欲哭無淚。
這一瞬間,他有些懵了:為什麼拉黑之後還能添加好友?而且……自己真的沒有狗膽說出要那個人換頭像的事情啊。
好像白天那人的在線時間挺長,不一會兒,好友請求通過,伴隨著八個簡短有力的字:“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意外。”
“滾了。”
“你這女的……也太凶了吧。”
顯然,自己把頭像換掉要比說服她換頭像的成功率大得多。不過最後一句並沒有發送成功,依稀是那個看著有些冰冷的係統提示。
過了很久,對話框裏又多出了兩條附帶著係統提示的消息。
“不要拉黑好嗎……”
“我怕有事……”
將手機放在了桌案上,他忍不住自嘲自解:“上次拉黑,這次隻是刪好友,你道……這算不算一種進步?”
“進步?你也是夠了,說的好好的要放下為什麼還要去招惹她……害得她現在要找新頭像你開心了?”
這番話當然不是他說的,於是當看著朋友回應的消息時,他的呼吸也立刻變得有些壓抑。
“我換頭像的時候,還沒有發現她換頭像。”無視了前麵那些聲責自己反複失言的話,他隻挑了那句換頭像的做出解釋。
“她說她的頭像是昨天下午換的,而她上午通過你的好友請求時你的頭像還是動漫的,下午就發現你的頭像換成了魚頭。”朋友這麼回複。
“通過好友請求的時間可能是她記錯了……至於頭像,至少在我換頭像前,她的頭像還顯示著原來那個。”
他歎了歎氣,難怪這一次刪好友刪的如此幹脆利落,原來是這個原因麼?自己不久前讓朋友代為轉發的六張信箋果然沒有看進去,好像又一次因為憤怒失去了判斷力呢。
收拾了心情,他決定詳細將來龍去脈解釋清楚。文字配合著截圖,又將兩人的時間大致代入後,總算理清楚了自己這方的時間線——加她好友→被通過→發消息→被拉黑→第一次被刪→換頭像→發現她換頭像→第二次加她好友→第二次被通過→被發現換頭像→第二次被刪。
而她那邊的時間線卻是:換頭像→第一次收到好友請求→第一次通過並詢問→收到回複→拉黑→第一次刪除好友→第二次收到好友請求→第二次通過→發現對方換頭像→第二次刪好友。
向朋友解釋清楚之後,他不禁疑惑。那人的憤怒真真切切,自己的驚訝也不曾作假,那麼是什麼造成了兩條時間線的偏差的呢?百思不得其解,他隻好開始糾結換新頭像的問題。
既然已經暴露了,自然也沒有必要沿用之前與自己看似有些不搭的二次元動漫頭像。當然也沒有用與自己另一個賬號風格類似的頭像,就算沒有了鹹魚的形,也不能失去鹹魚的神。於是他的選擇恐懼症又開始犯了……
思前想後,他決定去動漫裏頭尋找靈感,最近在玩洛克王國,不如就看看洛克王國大冒險吧。
這時候他仿佛成了行動派,因此約莫兩個小時過後,電腦上多了一個名為“dimo”的文件夾……
又過一會兒,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畫麵上的那隻藍色蠢萌生物,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接著又打開了與朋友的對話框。
“有沒有覺得我的新頭像很棒?”
然而就在按下“發送”的下一秒,他就變得詫異無比。定了定神,是朋友的對話框,自己並沒有看錯。可……“您的消息已發送,但被對方拒收”的係統提示又是怎麼回事?
先前因為看洛克王國大冒險而悠緩下來的心情一下子消失得一幹二淨,也在這一刻,他發現自己握著鼠標的手出現了輕微的發抖。抖動的幅度很小,卻無比清晰地被尚還靈敏的感官感覺到。
好在朋友並不是她,這個申請了不久、隻加了少數幾個微信好友的賬號被拉黑,卻還有另一個賬號也加了朋友。
回過神來的他立馬切換了賬號,懷著壓抑而忐忑的心情,他知道了朋友並未拉黑這個賬號,隻不過取消了查看朋友圈的權限。
“抱歉……我不曾料到這次也會煩擾了你。”
消息發了出去,卻如石沉大海。
五分鍾過去。
十分鍾過去。
半小時過去。
一小時過去。
兩小時過去。
他不敢怪朋友,因為自己已經在朋友麵前說過太多次放下的話,卻也在朋友麵前提過太多次說著要放下的她。
而在這將近兩小時的時間裏,他居然沒有太糾結頭像的事情,腦海裏反複回放著與朋友相處時的一些畫麵。
他想起來去年暑假,朋友評價自己的感情來的快去的也快,而在朋友的這番評價過後,這一段喜歡堅持了整整一年。
他也想起來高考前的某個夜晚,朋友那番酣暢淋漓的棒喝:“愛情就是個狗東西,玩玩就好,動真心幹嘛?”“傻逼玩意兒,傻逼,傻逼,傻逼!”
——“其實我也不算隻感動了我自己,好歹也還……觸動了你。”夜入淩晨,他這樣對自己說。
他還想起來就在前幾天,朋友隨口說了個區域,自己以為是朋友將要讀大學的地方嚇了一跳,直到朋友回了一句吐槽才知道那隻是隨口一說……
原來不知不覺間,朋友已經斷斷續續地為自己操心了一年。應該是累了吧……那些牽牽連連反反複複的情緒有時候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何況是朋友呢。
一道信息提示音從音響離中傳出,他的注意力回到微信,看一眼,卻是另一個朋友發來的,兩張截圖,一句詢問。
看完之後,他輕輕把手機擱置在桌上,手已不再顫抖,隻剩一陣無力感襲遍了全身。
“有人確實惡心,換隻貓做頭像就跟著換魚頭,我頭像換隻狗,您是不是打算換坨屎呢[微笑]?”
a君:“哈哈哈,666。”
回複:“真是惡心[微笑]。”
a君:“真換了狗了[奸笑]。”
回複:“誰怕誰[微笑]。”
b君:“狗:跟屎配,這鍋我不背。”
回複:“狗在家中坐,鍋從天邊來[奸笑]。”
c君:“心疼10秒[笑]。”
回複:“不夠,20秒。”
c君:“多少秒都可以……[捂臉]”
回複:“[愉快]。”
……
——她的朋友圈裏,自己成了人人都可以戲笑的對象。
他記得高一的時候,好像曾有個人常常在空間裏謾罵自己,而初次被人告知時,心裏麵居然沒有太多的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番自嘲:“原來我的影響力這麼大,竟然他在暗地裏對我念念不忘。”
然而這次,他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甚至看著那條朋友圈的正文,曾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想去搜一張糞便用作頭像。
他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卻不是笑給任何人看。接著他苦笑著回了一條消息:“如果我告訴你這是個誤會你信嗎?”
……
忘了是什麼時候結束的聊天,他又切回了那個申請不久的賬號,稍許時候,列表裏已不見了她的名。
再接著,他退出了班級微信群,並在“添加我的方式”的設置中關閉了所有選項。這兩件事情,兩個賬號都在執行,他不說,沒有人會發覺。
最後,他刪了或被刪了一部分好友,在這裏,他的統一回複是:“沒有絕交,我們隻是……不再聯係。”
後記
關於兩條時間線的錯亂,他的解釋是這樣子的。
——有一天淩晨,他找朋友做了一個試驗,最後發現了微信換頭像在好友那頭是有時間延遲的。
也就是說,在前一天,她先換了頭像,而因為時間的延遲,直到次日被刪,心灰意懶之下換頭像的時候他也不曾發覺。於是一個誤會就這樣陰差陽錯地產生了。
然而奇怪的地方在於,他和朋友做試驗發現的時間延遲隻不過三五分鍾,而那次的延遲卻整整持續了十多個小時。在這十多個小時內,他點開了和她的對話框不下百次,卻從不曾發覺那人換了頭像。
其實如果隻是這樣又有何妨呢,妙就妙在,這個誤會構成的因素錯綜複雜、走向誤會的步數環環相扣,缺了任何一步、變了任何一步都可以將事情的發展引向另一端。
因此,也唯有說天意使然、天音難測了。
“休說往聖今不負,更有癡人耽士途。根深緣淺留不住,相思款款入骨無。”這依然是他為她寫下的一首詩……也許是最後一首詩,卻是在某一堂語文課上,因另一個巧合執書落筆,幽歎而成。
隻不過這首詩,已不需要他去過多地解釋什麼了。因為這時的他,正要明白一個道理——
十年期許,一朝葬情。
百年一夢,萬有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