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章 鬼怪神前話鬼怪(1 / 3)

孟憂死後,上天垂憐她死得過於淒涼,一道天雷滾滾而下,大雨傾盆,雨水混著泥土濺在她已經血肉模糊的屍身上,她的臉龐了無生息,空洞的眼眸裏寫滿了絕望,她的嘴唇已沒有一絲血色,她的鮮血流過的地方變成了暗紅色,男女老少踩著她已經幹涸凝結在地上的鮮血,尖叫著四處奔逃,永安亡了。

雨水衝刷在地上,很快便成了血紅色,有人將她的屍身輕輕抱起,踉蹌離去,她還想再瞧一瞧她的子民,卻是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待她再次看清眼前之景時,早已換了一番天地。

孟憂身著一襲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白色道袍,墨染的頭發在頭頂鬆鬆垮垮隨意挽了個綹,絲毫沒有富貴之相,她好像是用盡了一生的力氣跪在帝君玄機麵前,緩緩抬起頭,望向玄機,問:“此地為何地?”

玄機答道:“無憂之地,極樂之地。”

孟憂說:“從前我不信神,因為信了神,便是認了命,我害怕認命,所以我不信。後來天上的神明果然沒有應我,但這命,我卻不得不認了。”

玄機說:“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不如放棄那些不值得的,抓緊自己本該擁有之物。”

孟憂望向自己顫抖的雙手,喃喃道:“何為不值?何為值?”玄機歎了一口氣,說:“賤命何惜?”

孟憂搖了搖頭,說道:“縱使這山河破裂,萬物凋零,惡鬼出世,我也要做那拯救蒼生,護萬民周全的大英雄。”說完,咧嘴笑了,這一笑比哭還難看,玄機一怒,將那寬廣的袖子一甩,不屑道:“癡兒。”

孟憂被那袖子抽得滾開了好大一段距離,穩住身形,隨手將散落的頭發別到耳後,拭去嘴角的鮮血,笑得更加放肆。玄機身影一動,便來到孟憂麵前,他彎下腰,用左手抬起孟憂的下巴,輕聲問道:“你可知錯?”

孟憂望向玄機的眸子,他的眼睛猶如一潭死水,幽深卻毫無漣漪,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她笑問:“何錯之有?”

玄機憤憤把手甩開,下一刻,孟憂隻覺得好像有一陣狂風襲來,動彈不得,頓時又是一陣頭暈目眩,腦海裏有一個聲音回蕩道:“你何時能悟到這個中滋味,何時便是你飛升之時。”

那一年,天還不算太暖和,孟憂一覺醒來,揉揉眼睛,環視四周,還是那座熟悉的破廟,破舊不堪的門板被大風刮得嗚嗚直響,搖搖欲墜。

她窩在一座用泥巴隨意塑成的,看不出是個什麼神像的神像的案台底下。那神像塑得極醜,五官歪歪扭扭,口鼻難分,身著一件寬鬆肥大的道袍,端坐在案台上,頭頂一小團泥巴,若是不將它們合在一起看,發揮出自己的想象力,怕是會叫人將它看做了兩個頭的怪物。

這醜哭了的神像手裏捧了一個小碗,碗裏麵積了滿滿的從屋頂漏下來的雨水。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座神像,活脫脫就是一座坐牆角行乞的乞丐泥塑,可見塑這泥像之人,手工活兒定是極差了。

孟憂窩在案台底下如是想著,想起自己第一次醒來,睜眼看到這巨型醜神像又被嚇暈過去時,心有餘悸,不敢再瞧它第二眼了。若是她大哥還在,看到這醜神像怕是會被氣得直接吐血身亡。

想當初,孟軒是如何風光,隻要往人前一提畫癡子璿,男女老少無不讚歎,這太子作畫手藝極好,畫得逼真,若是做雕塑,那簡直能塑得栩栩如生,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可惜他最後的下場也不過是屍橫荒野,魂歸何處也不知。

孟憂縮了縮腳,摸了摸幹癟癟的肚子,想起她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渴了就喝點那神像手裏小碗所盛之水,餓了就嚼幾根幹草,閉眼睡覺。雖然她是被貶下來的神仙,不老不死,但是其他感覺也同凡人無異。

她正在閉目自我催眠,突然感覺到好像有外人闖入。她猛地睜開眼睛,由於餓了太久,睜眼太急,視線所及之處全是金色的星星。一婦人嗚咽著過來抱她,哭道:“嗚嗚嗚,我的兒啊,這才過了幾天呐,就把你給餓成這樣了。走,娘帶你回家,不會再拋棄你了。”又一男聲響起:“四夫人,您還是別哭了,咱們這不是找到少爺了麼?還是快帶少爺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