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們在大漠種下無窮花,從此朝開暮落,生生不息…
天色漸黑,他把我背回家,我還和小時候一樣雙手掛在他脖子上,兩條腿直晃悠輕快的唱著“小毛驢”。
唱到“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手裏拿著小皮鞭,我心裏正得意”的時候,我還佯裝拍了他兩下。
他笑說:“你找死?”
然後背著我在沙地裏轉了好幾圈,我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咯咯咯的笑著…
那一夜我蜷在他懷中久久不能入眠,我像小貓一樣不停拿頭發蹭他胸口撒嬌道:“你不是說唱歌哄我睡覺的嗎?”
他說:“我想想。”
然後他給我唱了一首很老的歌,叫《一生何求》。
我閉著眼聽見他好聽而低沉的聲音,想到我從到庫布齊來遇見他的那天,直到今天,我們似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站在同一個高度凝望著彼此。
曾經的他,離我好遙遠,就像隔著千山萬水,星際銀河,我不停的跑啊跑啊,縱使這條路布滿荊棘,艱難重重,不停跌倒爬起來再跌倒,但是,我終於靠近了他的心,感受到他的心髒就在我的心髒旁邊劇烈的跳動著。
他那句“常判決放棄與擁有,耗盡我這一生,觸不到已跑開,一生何求…”
讓我感覺到我已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亦是我的。
我在他懷裏濕了眼眶,眼淚順著眼角默默落在他胸膛。
他唱完一段後低下頭摸了摸衣服,捏住我的鼻子:“傻丫頭,我以為你不說話睡著了,怎麼又哭鼻子了?”
我把他抱得緊緊的說:“我隻會在你麵前哭鼻子,又不跑出去哭。”
他也把我緊緊摟在懷中。
我嗅著鼻子聲音啞啞的出了聲:“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說什麼?”
“幾年前我們分別時你對我說的話。”
“不說。”
“我想聽。”
“不說。”
我氣得眼淚秒幹,背過身挪到床邊邊,離他遠遠的。
他淡淡的聲音從後背傳來:“你確定不過來?”
我“哼”一聲把被子一掀,扔到他那邊,堅決讓自己凍著。
他把被子又扔過來,我又扔過去。
最後他對我凶道:“你再扔試試!”
我不動了閉上眼。
又過了好一會,他突然開口問我:“睡了嗎?”
我生氣不理他。
月色透過紗質的窗簾映進屋內,房間裏透著暖人心的淡淡木槿味。
有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小淒,我愛你…”
……
第二天早晨起來,我便再也沒見到黎梓落。
吳魏國他們坐著向導的車子來別墅接我,我把東西全部收好,回身走到陽台,又望了眼這片大漠,然後背著背包毅然轉身下樓。
門前,那輛黑色悍馬不在。
梁開見我四處張望問我:“斯欽布赫先生不在家嗎?我還以為會來送送我們。”
我把背包往車上一扔對他們說:“走吧!”
於是兩輛車如來時一樣駛出牧區,我的頭靠在窗戶上,看著一望無際的黃沙,車子一顛一顛的,讓我整顆心也跟著顫動。
開了一小會,我忽然感覺有人喊我:“白姐姐,白姐姐…”
我趕忙拉開窗戶頭一伸看見烏仁哈沁追著我們的車子不停的跑著,我立馬對向導說:“停下車。”
車子緩緩在沙地上停了下來,烏仁哈沁氣喘籲籲的提著裙子跑到我的窗戶旁,漂亮的小臉通紅的,秀麗的眉毛糾在一起:“你要走了嗎?”
我點點頭:“對啊。”
她喘著氣說:“我都不知道你今天走,剛才才聽見吉達說,你的故事還沒和我說完呢!”
我一愣隨即笑道:“故事還在連載,我也不知道後續是什麼。”
她想了想說:“你還會回來嗎?”
我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移向遠處的漫天黃沙:“誰知道呢。”
然後很快收回視線對她說:“再見。”
她撲閃著一雙大眼睛對我說:“再見。”
我便把頭收回車內,車子再次啟動,剛開出一小會,忽然我又聽見烏仁哈沁在叫我。
我把頭伸出窗外,她一邊跑著一邊對我喊道:“我答應嫁給巴圖了,他說會讓我過上好日子不讓牧區的人再笑話我,還說會去斯欽布赫的林場幹活賺錢,斯欽布赫同意了,我們下個月就結婚了。”
也許是風沙迷了眼睛,讓我眼眶沁出潮濕,我對她揮揮手,她慢慢停下腳步對著我們的車子舉起雙臂不停揮舞著,直到那個紅色的身影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