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城是薩尼亞共和國北部省重要的內陸貿易樞紐,因其特產的劍犀和劍犀角製品而得名。
包圍著環形的厚重城牆,一條寬闊的大街貫穿其中,連通南北大門。無數龍人、雪人、林精、人類的商隊絡繹不絕往來於此,熙熙攘攘,喧鬧,繁忙。發達的商業提供了豐富的稅收,促進了各種產業的繁榮,既包括衣食住行,也包括殺人越貨。類似剿匪、護送這樣的需求,也變得不能忽視了。然而在政府財政如此充足的情況下,這種髒活累活,實在沒有理由讓那些命貴的“少爺兵”來親自動手,結果就催生了另一種職業:雇傭兵。
比如這位少年雇傭兵,雪鴉。
一夜趕路讓雪鴉有些疲憊,正午刺眼的陽光和中央街道的人馬嘈雜,令雪鴉感到些許不適,把兜帽又往下拉了拉。
穿過一段繁華富庶的商業街道,走進東北角的貧民區,坑窪的小巷和低矮傾斜的木板房簷,與剛才的氣派景象相比,就像穿越到了另一個時空。
繞過七七八八的垃圾堆和破馬車,穿過衣衫襤褸結伴玩耍的髒兮兮的孩子們,雪鴉來到一座三層小樓前。小樓的外牆和門窗有些破舊,一張木板牌匾,寫著“獵貓傭兵團”,旁邊一個圓形的吊牌,雕刻著猙獰的獵貓的臉。
門大開著,正對著門的是櫃台,裏麵坐著一位雪人族巨漢。和其他雪人族男性一樣,身高兩米有餘,肌肉像巨石一般的左小臂上,刻著三條觸目驚心的巨大傷疤,似乎是某種巨獸的爪痕。
雪鴉徑直邁步進門,左手摘下兜帽,露出一頭雪白的頭發,右手將馬刀和紅色毛發放在了櫃台上,動作既利落又輕盈,隻發出輕微的聲響。
“呦,阿雪,歡迎歸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回來得真及時,晚一天你就嚐不到我的新菜樣了!”巨漢聽到聲響,抬頭發現了雪鴉,用號角一樣的粗獷嗓音問候道。此時巨漢正兩條腿交叉疊放在櫃台上,毫不顧忌形象,手捧一本破舊的精裝食譜。說話間微微扭動了一下身體,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這是紅禿鷹的胡子和刀。”少年像沒聽到對方的話一樣,不帶任何感情地向麵前這位傭兵團長做了簡短的說明。
團長騰出一隻手來拿起馬刀看了一眼,露出一絲笑意,摸了摸那把紅色長胡子,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收回手去,在褲子上擦了擦。“幹得漂亮幹得漂亮,有了這一單的錢,餐廳可以裝修一遍了,哈哈哈哈。對了,沒帶點私貨回來麼?”
“全被我燒了。”
“你肯定又玩那些奇怪的手段了。”
“半斤八兩吧。要我學習某人像殺人狂一樣執著於把敵人殺光的話,還是算了。”
“哈哈哈哈哈,除惡務盡,怎麼能叫殺人狂呢?把賊窩清掃幹淨,戰利品不是也可以多搬點嘛,戰友們的生活質量也是很重要的啦。”
“特別是那些吃的對吧?要是天下的山賊全被殺光了,咱們還有下一頓飯吃麼?”
“有啊,咱獵貓傭兵團直接改成獵貓酒店就行啦,哈哈哈,我的廚藝在犀城排個前十還是不誇張的吧?”
阿雪露出一臉“沒救了”的表情。在薩國,大多行業隻有有公民身份的人才可以經營,如果團長真的有開酒店的資格,也就用不著當個雇傭兵了。
“大小姐呢?”少年問。
團長沒有回答,因為樓上已經響起了咚咚咚的急促腳步聲,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翻著白眼往天花板看。腳步聲沿著樓梯一路靠近,最後停在了樓梯半層處,和二人對視。
站在那裏的是一個五官精致的苗條少女,眉眼帶有少許英氣;身上隻穿著一條亞麻色的連衣裙,廉價,簡單的打扮,在她身上卻顯得莫名優雅;一頭栗色長發,梳得很順很整齊;戴著手套的手中還捏著一把沒來得及放下的雕刻刀,少女的視線在阿雪身上從頭到腳掃視一遍,好像在檢查什麼。而阿雪似乎也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檢查”,兩人就像在例行公事一般。看樣子阿雪沒有受傷,少女的表情微微放鬆下來。
“希卡。”阿雪先打了聲招呼。
“終於回來啦,你去休息還是陪我去買東西?”少女一臉期待地問。
“……”阿雪此時的確希望能先回到房間整理裝備,洗個澡,大睡一覺。但看到希卡那孩子一樣的表情,盡管在心裏盤算了幾種說辭,最終還是沒能給出那個會讓她失望的回答,“去買東西吧。”
“嗯!我去換衣服!”希卡像個受到大人獎賞的孩子,咚咚咚地跑回樓上。
“真是辛苦你了。”團長意味深長地說。
“嗯,是辛苦了。”
一個鍾頭之後,二人一前一後走在中央街道上。希卡總是不停地被街上賣小玩意的各種店鋪吸引過去,看看首飾,摸摸小狗;阿雪手忙腳亂地跟著,就像孩提時代一起玩耍時那樣。那時候的希卡是國會議員的千金,阿雪和一個名叫維裏的金發男孩在她家裏做仆人,也是希卡僅有的兩個玩伴。但那個尊貴的家族早已不複存在,如今的大小姐竟然連公民身份都失去了,淪落到和雇傭兵為伍的地步。不過,我絕不會讓她觸碰到那些肮髒的東西,就讓她像現在這樣做個符文師就好了。阿雪在心裏淡淡地感慨著,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那家符材店。
赫洛符材店,開在繁華的中央街道,牌匾經風雨洗禮略顯陳舊,卻依然堅挺,磨損變形但依然閃光的金屬花紋同時訴說著積澱和品質。這低調的門麵在周圍的喧鬧中很難被人留意到,但若是駐足觀看,卻透露出特殊的韻味。
推門進入,門鈴叮鈴的一聲,在寂靜的店鋪內顯得格外的響,店內隻有一個坐在櫃台裏看書的龍人老店長,牆壁和貨架堆滿各種木頭和骨頭,屋子麵積不小,卻顯得擁擠異常。
店長抬起眼,用筷子一樣細長的手指推高眼鏡,身體其他部位卻紋絲未動,像一團長在椅子上的老樹根。
“店長好呀!這些都有嗎?”希卡將一張清單遞到店長麵前。
店長接過單子,扶著眼鏡默讀片刻,“黑狐頭沒有了。你來晚了,這兒的存貨昨天就讓省城官軍的人拿空了。本來這東西就很少有人買,存貨也存不了幾個。你也是真會挑時候,早不來晚不來。”一邊嘮叨著,一邊搬動梯子爬上爬下,一樣一樣地配齊單子上的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