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警戒者克萊曼斯·馬丁,滿臉褶皺,骨瘦如柴。他是個老帝國人,年輕的時候曾在落錘省生活,皮膚比一般的帝國人更黑一些。
他穿著黃色的法袍,手腳用鋼鐵武裝,手裏提著一把法杖。
他強忍著哭泣的衝動,在警戒者之廳外麵僵硬地站直,一動不動。
他想捍衛身為警戒者的尊嚴。
有冷風劃過,吹在他的臉上。他忽然哽咽了一下,接著,眼淚無聲地淌下。
寒風凜冽,他哭泣著;發抖的手在腰間一點點挪動,拿起自己的釘錘。
摸到釘錘後,他的精神緩和了一些。他開始觀察現場,搜尋線索。
蒼白的大地上,曾經的木屋成了廢墟。地上的屍體淩亂地躺著,有警戒者的,也有吸血鬼的。他們拚到了最後一刻,眼睛是睜著的。
書櫥裏空空如也。克萊曼斯不喜歡讀書,但他記得這裏應該有很多書的。
幾個常駐此地的警戒者兄弟,他們放日常物品的箱子和床頭櫃都空無一物。
仿佛醍醐灌頂,克萊曼斯想起了一件事。一位警戒者兄弟曾經提出想法,然後被其他人嘲笑。
那位兄弟說,警戒者之家附近的幽窟地穴和吸血鬼有關。他還舉出一些例子,比如“石像鬼雕像”。
那位兄弟多半是對的。如果真是那樣,吸血鬼已經進入了幽窟地穴。
可他能做什麼呢?他是個老頭子,運動能力早就不強了,還患了關節石化病。
他隻能看著這片廢墟。廢墟的木頭燃燒,青黑的石壁上有斑駁的雪的痕跡。
一個人從遠方走來。那個人用兜帽遮住麵貌,身上披著黑風衣,腰間掛著一把匕首。克萊曼斯緊張地握緊釘錘,而那個人擺了擺手。
“我不是吸血鬼。”戴兜帽的人說,“您是警戒者吧。”
他把兜帽從頭上拿開,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臉、一頭黑色的短發。
“你是……誰?”老人克萊曼斯問。
“我叫亞當,”那個年輕人說,“吟遊詩人學院的學生。”
“肯定不是這麼簡單,”老人說,“別的身份呢?”
“獨孤城烹飪比賽冠軍,招待過來自高岩的國王。”
“還有呢?”老人問。
“銀手之子。”亞當說,“所以我正式的名子是‘亞當·銀手’。”
“啊,銀手……”老人愣住了,“銀手不是被殺幹淨了嗎?”
“所以,我是最後一個銀手。”亞當淡淡地說。
“我是個斯丹達爾警戒者,”老人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我遇到過真正的魔族,我知道這有多危險。狩獵狼人?朋友,你好好的詩人不當,好好的廚師不當,卻來做這種事情。我想知道原因。”
“為父親報仇。”亞當微笑著說。
“那你最好別去殺狼人了,去獨孤城當個詩人多好?如果你懷揣著仇恨做事,事情多半會失敗。”老人勸道。
“我做不到,”亞當笑著,“如今,仇恨是我生活的唯一動力了。如果沒有仇恨,我大概早就被狼吃了。”
“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老人歎氣,“後來我才知道,當你想消滅敵人,不要憤怒,要平靜。不然你會被複仇的欲望吞噬,無法思考。”
“有酒嗎?”亞當突然打斷了他。
“年輕人聽不進去長輩的話,很正常,”老人又歎氣,“我從來不喝酒,不過今天剛好帶了幾瓶蜂蜜酒。或許你喜歡的是烈酒?”
“總比沒有要強。”亞當說。他接過一瓶蜂蜜酒,幾秒內喝完了。
“再來一瓶。”亞當繼續拿起瓶子,把酒灌進喉嚨。
幾瓶酒下肚,亞當覺得身體暖和了不少。
“感謝前輩,你說的我都記住了,”亞當笑笑,“我會試著去做的。我們該分開了,我想知道前輩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克萊曼斯·馬丁。”老人說。
他們分開了。
亞當走向去白漫城的路。他忽然轉頭,看見老人正向山上走去。
“幽窟地穴……”克萊曼斯·馬丁自言自語,“我不能再退縮了,‘不能憤怒’真是糟透了的經驗……”
克萊曼斯一晃一晃地走上山路,身體單薄,衣飾破舊……似乎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