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得凡塵一世苦,去求自在成仙;從來飯茶易可得,孰知味在人間。
打小羊記事起,這幅字就一直在店裏掛著。小羊自然問過父親其中的意思。父親說這世上是有仙人的,頌言成書,凝水為墨,來去如風。
那時候還沒有小羊,幾人上座的麵館也還沒有名字。在這樣一個物質流通並不發達的世界小角裏,小羊的爺爺和父親靠著一家小小的麵館,維持著簡單的生計。
午時的深山不時飄來陣陣輕煙,星零飄落的桃瓣相與蝶兒連連。門外來人的腳步聲才被小羊的父親聽見,剛豎起的耳邊就傳來了一句;“嘿,小掌櫃的,來碗麵。”
仙人,小羊當然是聽說過的。教堂外的說書先生,一個月的兩三貝錢,同村的好幾個小孩。這便是年幼的他,能與仙字所有能夠聯係到一起的生活了。他不止一次地想,成了仙,一定很厲害吧。聽爺爺說過,人要是成仙了,就跟十裏外的那幾座大山一樣,隻要往那兒一站,誰都過不去。
“唉。”我們的小羊深沉地歎了口氣。
“我要是成仙了,虎子肯定就再也欺負不到小婷了。隻要我往那一站,他再怎樣也過不去了吧。”想象著能有萬長高的自己,能摸得到天,摘得下雲,還有婷婷說喜歡的百靈,這般一定能捉住,不會再讓給它跑了。神遊一番後,小羊又認真聽了下去。
“小掌櫃的,我和你說的麵應該這麼做,你可明白了?”小羊的父親點了點頭。
小羊父親做麵的手藝是年幼的時候偷學來的,嚐來隻勉強當得可口二字。這位客人嚐過之後,莞爾一笑,卻和無事的他聊起了許多。這兩位因麵而結緣的人,最後竟也因麵來了興趣,故如請酒一般,兩人互相請起了麵。
說煮麵有三揭,一揭名曰燙火,說來便是端鍋來先用壺沸水燙上一遍,待烘幹後,以特製的醬料在鍋上先抹一層,再塗層油,再抹一層醬。小火醞熱,待到醬料幹成薄薄的一層後,揭開鍋便見得火紅一片,熱汽隨之撲麵而來,極似高溫之下烈燃的火。沸水燙上一遍可以去掉鍋中殘餘的雜味,火紅的醬料同油一起烘幹後,甚有妙趣,且也極大程度上去除了油本身的腥味,由此而來,一揭便稱其為燙火。
二揭名曰流花,說來便是將那醬料在鍋中碾碎之後,入水小煮至水沸,先挑一筷頭的麵入之沸水,待浮霜白後,沿鍋旁六分平均弧距再入下一筷。挑滿六筷後,再斜放六道,以這六道為基礎,再以平均弧度挑滿六次,循環遍六。灶出急火並上鍋蓋。時辰到時慢手揭開,便見滾水之中點點紅,六瓣輕浮,聚朵而成叢。其過程極為繁瑣,更難言的是那奇怪的醬料是遇水不融的,但抹上的油熱了卻會扯著原本的醬料,自沸水中浮出。以一種特殊的手法從中加入麵線,在一種極其苛刻的把控之下,才可將最後煮好的湯料做出上述的花樣。由此煮出的麵線,細軟與勁道相糅合,入味同清寡輔伴而生。觀若玉泉掌花,嚐後回味無絕,故名曰流花。
三揭曰從錦,麵中何為錦?錦為稱名也,臂如三揭蔥花肥腸麵,三揭辣子雞丁麵,三揭黃燜牛筋麵,三揭魚香醬子麵,三揭老羊……咳咳,那個,三揭麵館不賣羊肉麵。當然這些麵也各有各的烹飪方法,名字起得好,能勾起人的胃口才是硬道理。由此說來錦便是一個好的麵名,當然,它也亦有別意。錦也可以說是人裝滿了美食的胃嘛,從錦二字,說得便是要對人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