讋言也是輕歎了一口氣,溫柔的輕輕撫摸著絨袋,像是摸著最愛的女人的手。絨袋包著一根長長的東西,所以絨袋呈現出的也是長條形狀的,中央紮著的是一根因為放了太久而有些老化的橡皮筋。
讋言緩緩褪去橡皮筋,絨袋緩緩的被褪下。不管是眼神,還是動作,都說明了這件東西對於讋言來說非常重要,半晌,絨袋被完全褪去,出現在兩人眼前的,竟然是一支翠綠顏色的洞簫!
翠綠色的蕭不代表是玉所做,讋言這蕭,是伍旭然送給他的。聽伍旭然說,這是家中祖傳的蕭,爺爺本來想讓他學習吹簫,沒想到,自己卻學起了鋼琴。在蕭的方麵沒有一點進展,鋼琴方麵的造詣卻是得天獨厚。
在某一天,讋言的生日上,伍旭然把蕭送給了讋言,讓伍旭然的爺爺氣的不輕,聲稱要打死這個不肖子孫。好在讋言後麵拜了伍旭然的爺爺為師,加上讋言在吹蕭這一方麵也有些天賦,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你的呢?”讋言看向了張煒澗。張煒澗看了一眼讋言,指了指廣場的一個角落,說到:“我叫老爺子帶來了。”
“老爺子?哪個……你是說,師父?”看著張煒澗微微點頭,讋言眼睛瞬間通紅。
“師父他終於醒過來了嗎?你為什麼不和我講?”讋言此刻的聲音十分的顫抖,他的師傅,伍旭然的爺爺,在伍旭然死後一度陷入昏迷,那時候讋言天天過得提心吊膽。
如果說,孤兒院的阿姨是他最親切的家人,張煒澗和伍旭然是他最重要的朋友,那麼,師父就是他最重要的啟蒙老師!正是師傅交給會他了吹簫,他才得以在不依靠任何人的情況下,自己生存下來。
“老爺子他說,你還在讀書,明年要高考了,現在是要緊關頭,不能打擾你。”
去他娘的高考!讋言此刻又是淚流滿麵,瘋狂往角落跑去,他開心,因為師父還是記得他,關心他的!
“喂,讋言,眼淚擦幹,這裏可是公共場所!”張煒澗在後麵大聲提醒到。
……
其實讋言是不知道確切的位置在哪裏,可他有一雙懂得老師的耳朵。在廣場裏麵,各種各樣的音樂夾雜在一起,不是酒吧裏麵振聾發聵的毫無價值的音樂,那是人們心中發出的快樂的音樂。老人們一般會在廣場的角落拉二胡以此賺取生活的費用,二胡之間彼此交錯的聲音往往聽的人們讚歎不已。
在所有的二胡聲中,讋言仿佛聽見了一股特殊的聲音:雖然聲音斷斷續續,倉促無力,可卻能給人充滿了青春活力的感覺。老人們,往往枯樹殘陽,老樹黃昏,二胡裏麵包含了太多人之將死的悲傷情觀,傳出來的聲音總是令人感歎不已,可在這些殘破之中,偏偏有一種二胡聲音,鏗鏘有力,悠揚,讓人想起了古戰場上的金戈鐵馬。
讋言尋著這聲音走了過去,出人意料的是,如此激進的二胡之聲居然同樣出自一個白發蒼蒼,看上去十分羸弱的老人。老人手中拿著二胡,有節奏的來回推拉著。讋言辨認的沒有錯,整個廣場二胡拉的最好的人,就是眼前的老者。
圍著老人的有許多人,令人驚訝的是,除了一些真正懂得二胡的人,一些已至暮年老人,還有一些湊熱鬧的小孩之外,零零散散的還有幾位年輕人在這裏。在二胡聲斷斷續續的空檔,讋言聽見了年輕人的談話。
“伍老拉的可真好,比其他老人拉的好多了。那些老人,隻要一拉起來,就讓人感覺綿軟無力,沒有一點生機。而這個老人,二胡拉出來的聲音好像充滿了殺伐之氣,金戈鐵馬。在沒有看見他本人之前,我萬萬想不到,這會是如此年老之人所拉。”
“是啊是啊,他拉的好,在這附近可是有名氣的。”
“我估計啊,就這樣拉二胡,他每天都能賺到好幾百呢!”
……
讋言顫顫巍巍的推開人群,向老人走去,老人耷拉著頭,好像完全不理會外界的事情,聚精會神的在自己的世界裏拉著屬於自己的二胡。對於讋言用力推開人群的粗魯動作,人們不禁罵罵咧咧,可讋言不管不顧,直直的走到了老人麵前,然後,雙膝跪下:
“師父!”說這話時,讋言已經淚流滿麵,兩個字,包含了太多東西。是伍老和讋言緊緊相連的師生情誼,是從事音樂者之間的惺惺相惜,更是對於往事蹉跎的無盡感歎。
伍老沒有應讋言,依舊自顧自的拉著二胡,讋言能明顯看見,老人的手在微微顫抖著。二胡弓突然暫停在了二胡的某一根弦上,之後,急轉直下,跳到了另一根弦上。傳來的,竟然是另外一首二胡音樂。
熟悉的音樂傳來,這次音樂不在金戈鐵馬一般充滿殺伐之氣,悲慘淒慘的故事仿佛瞬間娓娓道來,如泣如訴。二胡到底還是更適合彈奏悲傷的曲子,伍老的功力此刻完全體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