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啟地殷紅小唇,鼻梁高挺,雪皮膚如雪花凝成那般光滑細膩。柔軟度的發絲烏黑光亮,因為沾了汗液而服帖地粘在她雪白的麵容上。睡熟中,她小小的鼻尖在呼吸下輕微的扇合,彎彎的睫毛仿佛蝴蝶的觸角顫動。
這便是他第一眼見到的耀耀。分明隻是個隨意擄來的孤女,卻精致的像個小公主。若非是那冰雕傷的榻中,滿身鮮紅的眨眼,舒華幾乎要為此驚歎。
或許,也正因為如此,一向以世間一切為玩物冰雕才會對這個孩子視若珍寶。甚至,不惜賭上性命也要得到。
很快舒華便發現,冰雕對這隻新得到的孩子真的特別好,甚至已經超過了對待一個“寵物”的界限。
他照例地贈予了她全新的生命,也同樣地道地為她準備了一應的吃穿用具、生活所依。可除此之外,他竟然拋卻了一對世不恭的態度,例外地照顧起了這個孩子的心情。
為討那個孩子開心,他會用短暫的時間跑去很遠的地方,隻是因為聽說那裏有一種美味的小吃、奇特的種子、神奇的玩物……甚至因為那裏住著一個手藝精湛的匠人,可以做出整個四域最精美、最牢固的鞋子。
這一切,隻不過是他想帶回結廬小居,送給那個被取名為“耀音”的孩子。
是了,就連“結廬小居”這麼別致的名字,都是他挖空了心思想出來的。
也真的是苦了那隻冰雕。
在南沼杉園的杉樹,是取自於東荒雲弧的紅豆種子,植入沃土,濯水觀日,可一夜生七尺,一月長十丈,一年則可破入雲霄。而紅豆杉中圍那一頂茅廬則更是難得。
這四四方方的一小間屋宇,看似隨意,卻又精細得過東荒皇城裏那些華美的高棟,其中的用材每一種,每一樣,都是極難得到的選材,可也是耀耀的那位“爹爹”親自雕出馬備齊的。
雕簷的玉檀、柱屋的金楠、築門的淚竹……就連屋頂鋪的都是連在植被豐富的南沼都極難采到的青茅。至於連其繁雜的做工也都盡量細致地落實著。每一處的設計、每一角的構架、每一處的花紋無一不重複,也無不彰顯著他的認真用心。
大約他是想讓那個孩子在結廬小居裏安度晚年。
但沒想到的是,日子短暫的那樣可怕,二十年、不過是一眨眼的二十年,連半甲子都未到,他便率先失去了那個孩子。
這間從前被精心準備的屋子,便又硬生生地空置了。
因為世事離奇,即使那個孩子總撒嬌地喚著那隻冰雕“爹爹”,可他卻似乎並不打算隻將她當做一個一個孩子看待。且以他的性格來看,一旦認定了某個人,便決不會輕易更改。
這就好比這間空置了多年的屋子,在耀耀離開之後,他也決計不會讓第二個人入住。
空林之下,結廬小居如今顯得如此孤寂,仿佛從未有人來過。而從認識那個孩子至今也已過了去了整整四十年……
舒華推手入門,屋內空蕩蕩,同她當初離開時一般毫無一二——屋中放置的桌椅仍是這幾張,桌上的杯盞一隻也沒少。床前垂落的紗帳依舊是這麼幾個褶皺,甚至連瓶裏供養的那枝花也還是那年冬日裏丫頭親手摘的那束白梅——未少一粒花骨朵,也未多開一朵花,仿佛一直在等著某個人的歸來……
“你居然還在等她?”舒華自言自語著,也不知是在和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