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柒宅西院,燈火通明。
三四個丫鬟,手托銅盆,低頭疾步,在西院大門進進出出,神色焦急。
“三夫人,用力啊!三夫人……”穩婆的聲音從裏屋隱約傳出。
空氣中,混著泥土的芬芳與絲絲血腥味,悶熱極了。
西院正堂。
“裕兒,你去歇著吧,女人家生產,髒得很,汙穢沾到你哪處,為娘都是不願的。”老太太六十有餘,端坐在檀木雕椅上,白發墨衣,金絲鑲邊,翠玉深色抹額下是一雙戾氣外露的眼睛,鑲在幹癟的眼眶裏。
“娘,兒子再稍等一會兒。”柒裕手托青瓷茶盞,輕輕地吹開茶葉,小抿一口,淡淡地啟唇“喝完這盞茶,若是還未出生,我便和妙彤去休息了。”柒裕的目光投向了他的四夫人,正在捂嘴淺笑的妙彤嬌嗔了一下,拿著她的蠶絲薄扇,遮住小半邊臉,眉眼柔得可滴出水來。
“娘,您也早些歇息,這裏我們小輩照顧著,準會妥帖的。”柒裕的大夫人雲想榮說罷,便招呼了守在門口的小廝過來:“吩咐夥房,時刻準備著熱水,讓廚娘把當歸黃芪雞蛋湯也備好。”雲想榮用錦帕擦了擦額角,細膩的皮膚,全然看不出已是二十又八的年歲。
“啊!疼……嗯……”裏屋不斷的傳出女人痛苦的呻吟,黏膩的汗液早已浸濕了鬢發,蒼白的雙唇因嘶喊扯出了幾道血印,毫無知覺的雙腿被丫鬟費力地架高著。
“三夫人,再加把勁兒啊!快了!快了!”穩婆利索地換著被血汙染紅的絹布,“看到頭了,看到頭了!”
“嗯、啊!”白攸寧拚盡了全力,感到眼前星星點點地白芒一片,便昏厥了過去。
隨之而響的便是嬰孩嚶嚶的啼哭。
穩婆抱著嬰孩,顫巍地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回稟老爺,老夫人,三夫人生的是位姑娘,隻是產後虛弱伴有此前的虛弱,怕是有性命之憂,而且……而且……”穩婆的聲音越發細小。
“支支吾吾地作甚,快講。”老太太微眯了一下眼睛,敲了敲手中的紅木權杖。
“而且這三夫人的姑娘……眼睛長得……甚是怪異,怕是……”未等穩婆說完,老太太身邊的嬤嬤上前將手中的女嬰接過,掀開蓋著的絹帕,眼神及為震驚,倒吸了一口涼氣。小聲在老太太耳邊嘀咕了幾句,得到示意後便打發走了穩婆。
老太太屏退了丫鬟和小廝,隻剩留在裏屋正在為三夫人診治的大夫。
“為娘早告誡過你,她爹做的是低賤汙穢的死人工作,折損陽壽不說,也會破壞周遭親近之人的命數!”老太太氣氛地拍了拍桌子,“你看看,現在這掃把星半死不活,生出來的女兒又是這幅鬼樣子,真是造孽!”
柒裕,來來回回地踱步,最後站在門口歎了口氣:“是怪我當初被女色迷了心,現在這孩子是我親生的,生來就是藍紫異瞳,傳出去怕是會壞我們柒家在這未城的名聲。”
“老爺,您看要不先將這孩子養在這西院,對外稱年幼體弱,不能受風。再囑咐了這下人們不準外傳,否則就封了他們的嘴,您看如何?”雲想榮看著懷中的嬰孩,粉嘟嘟的,閉著眼睛,睫毛甚長,小嘴時不時嘟幾下,如果不是這雙滲人的眼睛,確是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