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身世家
爾朱榮,字天寶,北秀容(今山西朔縣北)契胡人,因為先祖世世代代都居住在爾朱川,於是就以地名作為自己的姓氏。爾朱榮本人生於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七年(493),當時孝文帝剛剛把都城由平城(今山西大同),遷往洛陽(今河南洛陽),正在全麵推行漢化政策,爾朱榮就是在這樣的曆史背景下出生的。
爾來榮的祖上為部落首領,世為酋帥。其高祖爾朱羽健在北魏太祖道武帝拓跋珪登國(386-396)初年,作為部落酋長率領契胡武士一千七百人,跟隨拓跋珪平定晉陽(今山西太原西南)、中山(今河北定縣),由於功績顯著,拜為散騎常侍,居秀容川,並賜給方圓三百裏地,以為世業。
一開始,拓跋珪認為南秀容川土地肥沃,打算賜給爾朱羽健居之,但爾朱羽健說:“臣之家世代奉國,給侍左右。北秀容既在劃內,並且離京師較近,臣豈敢以土地的肥瘠遠離陛下。”拓踐掛認為其忠勇可用,便答應了他的要求。
據說,在爾朱羽健的封地中,一隻狗反複舔一個地方,人們從這個地方鑿開.得到很甘美的泉水,於是命名為狗舔泉。這隻是一個傳說,但從中反映出水對遊牧民族的重要,以及遊牧部落對水的向往。同時,從中也可以看出契胡人在長期的生活實踐中,已經掌握了尋找水源的技術,知道如何利用動物去找到人類不易覺察的水源。
後來,爾朱羽健死於北魏世祖拓跋燾時期,爾朱榮的曾祖父爾來鬱德子承父業、繼為酋長。到了爾朱榮的祖父爾朱代勤時,爾朱氏家族與北魏皇室開始拓跋氏建立了聯姻關係,因爾宋代勤是世祖拓跋燾敬皇後的舅舅,由此爾朱代勤搖身一變成了北魏皇室的科威。爾朱代勤對籠絡人心頗有手段,有一次,爾朱代初與部落民眾圍山打獵,有一個部民射虎之時,竟然把箭射在了爾朱代勤的髀部。爾朱代勤強忍疼痛讓人拔出箭頭,有人建議他追究射箭之人,爾朱代勤搖搖頭,沒有同意。並說:“這既然是失誤,我怎麼能加罪於他!”部眾聞之,都被其義仁所感動,無不願為其效死力,爾朱代勤也因此展戰屢勝,戰功顯赫,被封為立義將軍。到了北魏高宗文成帝拓跋濬之時,爾朱代勤又被拜為寧南將軍、肆州(今山西忻縣西北)刺史。
北魏孝文帝拓跋宏時期,賜給爾朱代勤梁郡公的爵位。這時的爾朱代勤已經年邁體衰,孝文帝答應了他要求致仕的請求,每年賞賜爾朱代勤帛百匹。爾朱代勤活了九十一歲才死去,他死他時候學文帝賜良五百匹、布二百匹,贈鎮南將軍、並州(今山西太原西南)刺史等銜,諡號為壯。爾朱滎發跡之後,追贈其祖父為大師、司徒公、錄尚書事。
到爾朱榮的父親爾朱新興繼任為酋長時,爾朱氏家族已經非常顯赫了,從經濟實力上,真可謂時貨豐贏,牛馬無數。相傳,爾朱新興繼任酋長不久,有一次驅趕馬群,偶爾見到一條白蛇,此蛇形狀怪異,頭生兩角,並且遊於他的馬前,踟躕不去爾朱新興甚感奇怪,便對白蛇說:“爾若有神,使我蓄牧更加繁盛!”說完,白蛇使不見了。但過了不久,一個男嬰在爾朱新興家中誕生了,他就是爾朱榮。爾朱榮皮膚非常潔白。容貌俊美,人們都說他是那條白蛇投股轉世,而且,自從爾朱榮出生以後、爾朱氏家族的牛羊駝馬繁衍得日益激盛,以至於靠顏色才能辨別畜群,真可謂多如繁星。其他穀物糧食之類,也是汗牛充棟,難以數計。遇到朝中有戰事,爾朱新興即獻上自己的馬匹及其糧草,資助國家。對爾朱新興的所作所為學文帝拓跋宏,不僅給予嘉獎,還拜其為右將軍、光祿大夫。
自孝文帝遷都鉻陽以後,強製推行一係列的漢化政策,規定所有遷到洛陽的鮮卑人不得歸葬平城,隻能在洛陽附近安葬,一批鮮卑貴族因為逃回北方,被孝文帝鎮壓下去。盡管如此,孝文帝對爾朱新興卻特別對待,格外恩準爾朱新興冬季在洛陽生活,夏季回歸部落。爾朱新興每次入朝之時,王公貴族意相攀附贈送珍玩,作為回報爾朱新興,回贈自己帶來的名貴馬匹。對爾朱新興的忠心耿耿孝文帶著在眼裏,記在心上,很快又將其拜為散騎常侍、平北將軍、秀容第一領民酋長。
爾朱新興作為遊牧民族的一員,非常喜歡圍獵。在每年的春秋兩個季節,爾來新興便帶上自己的妻子、兒子檢閱自己成群的牛羊駝馬,射豬自娛,就是在這樣的生活環境爾朱榮逐漸成長起來。到了北魏肅宗孝明帶拓跋詡之時,爾朱新興已經年老體衰了,便上報朝廷請求他傳爵位給自己的兒子爾朱榮。朝廷應允了爾朱新興的請求,從此爾朱榮成了領民酋長。
爾朱榮長得皮膚潔白,容貌俊秀,而且自幼便聰明機智。在家庭環境的熏陶下,爾朱榮喜好射豬。每次打獵前,爾朱弟都要設圍誓眾,把軍陣之法運用到圍獵中,號令嚴明,眾莫敢犯。爾朱榮的這種打豬方法和用意,已經與爾朱新興射豬以自娛完全不同,其更象一種模擬軍事演習,為他日後以軍事發跡在積累經驗。
在爾朱氏的封地之內,有三處深地,均在高山之上。水質清澈,深不可測,相傳名為祁連他。北魏時人們都稱之為天池。有一次,爾朱新興與爾朱榮遊於池上,忽然聽見隱隱有蕭鼓之聲由遠及近。爾朱新興便對爾朱榮說:“古老相傳,能聽到此聲者皆可至公輸。如今,我已經遲暮年邁,你必將顯貴,努力啊。”
父親的教誨與爾朱榮的內心向往不謀而合,他們都在期待著一種東西的降臨,這就是權力和富貴。爾朱榮的父親爾朱新興,於北魏肅宗孝明帝拓跋詡正光年間(520-525)死去,終年七十四歲,肅宗孝明帝拓跋詡贈予他散騎常待、平北將軍、桓州(今河北正定)刺史等官職,並賜溢號簡。爾朱榮崛起之後,朝廷又連贈爾朱新興假黃鎮、侍中、太師、相國、西河郡王等官爵,榮寵一時。
爾朱榮作為爾米氏家族繼承人,在其襲爵之後,很快被肅宗孝明市拓跋詡拜為直寢、遊擊將軍,從此步入政壇。這一切固然來自於家族的榮耀。不過,北魏的政局和社會形勢也為爾來榮提供了一個表演的舞台和機會。從這裏開始,爾朱榮在政治、軍事上日漸崛起,竟然成為北魏末年的一個梟雄。
二、起於亂世
北魏王朝自孝文帝推行“均田製”以後,農民的勞動積極性提高,大量開墾荒地,社會經濟開始出現上升景象。但自北魏遷洛後,與南朝一衣帶水,使北魏王朝覺著南朝成了自己的心腹之患,於是孝文帝於太和二十一年(497),親率北魏大軍進攻南齊,企圖鞏固擴大北魏的疆域,結果無功而返。太和二十二年(498)孝文帝又一次率北魏大軍進攻南齊,結果又一次失敗。到了太和二十三年(499),這一次是南齊主動出兵,派大將陳顯達進攻北魏,孝文帶這時已重病在身,但他依然帶病親征,結果孝文帝雖然打退了陳顯達的進攻,他本人也在歸途中病死。這一係列的戰而無功、勞民傷財的戰爭,已經表明北魏王朝的武力非常衰弱了,它已經沒有多少力量與自己相對峙的南朝爭奪疆域了,隻有維持現狀而已。
孝文帝死後,北魏世宗宣武帝拓跋恪繼位,他是曆史上一個昏庸無能的皇帝。甫即位,他就定任奸佞之臣,使朝政日益敗壞,貴族豪門之間崇尚炫耀奢侈。當時,身為王寶貴胄的鹹陽王元禧,尤其驕奢無比,此人不但熱衷聚斂錢財,而且尤喜淫色,家中擁有姬妾數十,還要四處獵豔。所穿之衣皆為繡綺,出行時皆寶馬香車,擁有奴婢數千,所擁有的田業鹽鐵,遍及各地。高陽王元雍也不甘為牛後,擁有童仆六千,姬妾五百,一餐飯動輒花費數萬錢。河間王元琛為誇耀自己富有。派人到波斯國購買名馬,馬槽以純銀打造,馬的環鎖以純金打造。王公貴族如此,朝中和地方官吏也競相效仿,紛紛貪汙納賄,搜刮更是無度,人稱他們為“俄虎”、“饑鷹”。朝中賣官鬻爵明碼標價,吏部尚書元暉仿佛成了店鋪的掌櫃,大郡的官位賣絹二千匹,次郡絹一千匹,下郡五百匹。加之北魏王朝不斷向南朝發兵進攻和戍守北邊,兵役、徭役非常煩重,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被征服役的人民由於凍、餓、疾病的折磨,十分之七八慘死在外地。這樣一來,社會的各種矛盾日益尖銳。
為了抑製奢侈的社會風尚,世宗宣武帝拓跋恪假惺惺地加以限製,之所以說他假惺惺,是因為他本人就是一個最奢侈的家夥,他非常迷信佛教,養西域僧三千餘人,並在嵩山風光秀美的地方造閑居寺,裝飾極為豪華。佛寺的興盛,官吏的貪汙腐敗,使得老百姓忍無可忍。在世宗宣武帝拓跋恪即位的當年(499),幽州(令北京市)人王惠定便揭竿而起,自稱明法是帝。在此之後,連年有人聚眾起事,在世宗延昌三年(514),幽州沙門如僧紹率眾而起;自稱淨居國明法王。起事者均以明法做吸引百姓的口號,足見當時社會底層的人們對黑暗的統治的不滿和他們所受的痛苦已到了極限、實在無祛生活下去了。麵對日益衰朽的政局,世宗宣武帝拓跋恪也無力回天,他於延昌四年(515)病死,世宗死後,肅宗孝明帶拓跌詡繼位。第二年(516)改元熙平,這一年即為熙平元年。
拓跋詡還是一個六歲的孩童,政權便落在其母世宗宣武帝拓跋恪之充華嬪胡氏的手裏。胡氏乃司徒朝國珍之女,母姓皇甫。相傳胡氏出生之日,赤光四照。有一個名叫趙胡的人,善於卜相,胡國珍特意詢問。趙胡說;“賢女有大貴之表,方為天地之母,生天地主,匆過三人知之也。”胡氏有個姑姑出家為尼,修行頗深.世宗宣武帝拓跋恪初年,入宮中講道。過了數年,胡氏的姑姑讓自己的手下在宮中盛讚其任女很有姿色,故意引起世宗宣武帝拓跋恪的注意,拓跋恪也是個好色之徒,於是召胡氏人宮為承華世婦。按鮮卑族的舊製,凡是侍奉皇帝的嬪妃,皆相互祈祝,願生諸王公主,不願生太子。因為北魏王朝為了防範母後專權。規定一旦某個妃子的兒子被立為太子,她本人即要被處死。但胡氏卻不以為然,她經常對後宮的妃子們說:“天子豈可獨無兒子,怎能懼—身之死而令皇家不育塚嫡乎?”
胡氏入官不久,便被世宗臨幸,很快有了身孕。其餘妃子對胡氏講了很多官中的規定,為她擔心,勸她早早作好打算。但胡氏根本不感到害怕,執意要將其生下來,並且每到夜深人靜之時,胡氏便對天祈禱說:“但使所懷是男,次第當為長子,於生身死,在所不辭!”十個月後,胡氏果然如願以償,生下一男嬰,他就是後來的肅宗孝明帝拓跋詡。拓跋詡出生之後,胡氏被進村為充華嬪。在此之前,其實許多妃子都生過男嬰,隻是害怕招來殺身之禍,便在他們出生不久,狠心地—一害死了。世宗宣武帝拓跋恪自拓跋詡出生之後,已感到自己時年無多,便對拓跋詡十分寵愛.將其養於別官,擇良家婦女為乳母,同時廢除了立子殺母的規矩,但皇後及充華嬪都不允許去探視,目的是為了防止不測事件的發生。胡氏由此逃過一劫。
肅宗孝明帝拓跋詡即帝位後,其母胡氏為皇太妃,不久又尊為皇太後。胡太後把持朝政,每次臨朝,都讓別人稱其為殿下,以“令”行事。後來,胡太後變本加厲,竟將自己的所謂“令”改稱為“詔”,群臣則上書稱其為“陛下”,胡太後則自稱為“朕”,大有自封為女皇之勢。胡太後本人非常荒淫,自世宗宣武帝拓跋恪死後,她無法忍受宮中寂寞,逼迫宗室清河王元懌(亦稱拓跋懌)與自已屢屢發生苟且之事,肆無忌憚,為時人所不齒。不僅如此,胡太後還崇信佛教,勞民傷財、大興土木,興建佛寺佛塔,在宮側建造永寧寺,又在伊闕口(今河南洛陽南)造石窟寺,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胡太後所修建的永寧寺尤其宏偉奢華,有九級塔一座,上有金鐸一百二十個,金釘五千四百枚。還有高一丈八尺的金像—軀,普通金像十軀,玉像二軀。由於最高統治層的帶動和支持,佛教在北魏得到迅速發展,到了公元520年前後,北魏的佛教寺院已達三萬餘所,僧尼多至二百萬人。僧尼數量的巨大,不但極大減少了社會勞動力,同時寺院的僧官和少數高級僧侶恣意侵奪民田,廣占田宅。他們又和官府勾結,剝削寺院的依附農民。寺院中的下層僧侶也受高級僧侶的役使,生活十分困苦。在此同時,北魏王朝的民族歧視政策使其民族矛盾也十分突出。各種矛盾的激化,終於使北魏王朝的統治處於風雨飄搖的危險境地。在湖太後植政之時,起義事件層出不窮,其中最著名的有大鎮人民起義。
自幼喜好擺兵列陣的爾朱榮,看到北魏王朝已到了分崩離析的地步,想起父親爾朱新興對自己的告誡,深感獲取權力和富貴的機會到來了。於是,爾朱榮利用家裏財產,招募義勇之土,武裝起來,組成了一支強悍的軍隊,這支軍認擁兵八千,馬萬匹。它屬於爾朱弟的私人武裝,作戰十分嫋勇。爾朱榮的軍隊嶄露頭角,是助北魏王朝征討柔然。
柔然,亦稱蠕蠕,是當時活躍在北方草原地帶的一個遊牧民族,北魏王朝與其時戰時和。到了肅宗孝明帝拓跋詡正光時期,柔然內部衛生了內亂,其主阿那環逃到北魏,孝明帝拓跋詡對其奉為上賓、禮數周到,派遣兼侍中陸希道為使主,兼散騎常待孟成為使副,前往迎接。當阿那環來到洛陽近郊之時,孝明帝拓跋詡又派司空公、京兆王元繼、侍中崔光、黃門郎元纂設宴接風,引至門闕之下。孝明帝拓跋詡本人也親臨顯陽殿,並讓從五品似上清官、皇家宗室、藩國使客等部到殿庭迎接,對阿那環進行隆重的歡迎儀式。最後,還封河那環為朔方郡公、蠕蠕王。後來,阿那環害怕北魏王朝扣留在此,使私下裏以黃金百斤賄賂宰相無叉.逃回北方。
正光四年(523),柔然境內久旱不雨,發生大麵積饑荒,阿那環便對北魏北方一帶進寇抄。孝明帝拓跋詡派遣尚書左丞元孚兼行合尚書持節對阿那環曉之以理,要他停止騷擾。但阿那環非但不聽勸喻,還扣留使節,並帶著他到處擄掠。前局驅掠人口二千,公私驛馬牛羊數十萬,阿那環得到滿足後,方才放歸元孚。孝明帝拓跋詡對阿那環以怨報德的無恥行徑大力震怒,下詔讓驃騎大將軍、尚書令李崇率騎兵十萬前往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