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感覺自己平躺在草地上,身邊都是陽光濕暖的氣味。一股淡淡的,春天的味道彌漫在路明非的鼻尖,貌似他身處一望無際的曠野,大約是風從什麼地方吹來了新生的草木香。
真是個好天氣,讓人迷醉的空氣,仿佛地心引力都要消失。
眼前的陽光似乎被遮住了,溫暖濕潤的鼻息拍著他的臉,身邊的草木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好聞的洗發水香味。一雙溫柔而冰涼的手拉著路明非左手搖晃,路明非睜開了眼睛。
一雙深瑰紅色的眼睛映入眼簾,眸子中流動著異樣的神采,像是個見到天國洞開的孩子,一頭深紅色的長發垂在他的耳邊。
這一刻仿佛時間都靜止了,繪梨衣放開了路明非的手,拿出那個熟悉的小本子,起身奮筆疾書。
路明非站了起來,他現在和繪梨衣距離隻有三十厘米,能很清楚的聞到她的氣息,手心裏還留著她的溫度。
過了一會繪梨衣豎起小本子:“今天是個很重要的日子。”
重要的日子?什麼重要的日子?路明非腦袋裏空空的,仿佛一塊被消了磁的硬盤。
沒等路明非反應過來,幾個穿著西裝襯衣的女孩踩著草地一路小跑過來。”Sakura先生,請跟我們過來一下,我們會有人幫您準備婚禮的事宜。“
婚禮?路明非記不清,可是好像真的有那麼一回事。他跟在女孩們的身後,回頭看了一眼,繪梨衣也跟著她們走了。
他們仿佛真的在置辦一場盛大而傳統的婚禮。空曠的四周來往著忙碌的男孩女孩,他們都穿著清一色的西裝侍服,在人流中穿梭。可是他自己安排的嗎?好像這裏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可他實在記不清自己什麼時候來過這種地方。路明非被帶到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裏,麵前有一張梳妝台。
他坐在椅子上,身後有好幾位造型師,”我們的新郎來了,趕快準備化妝和衣服!“路明非閉上眼睛,任憑身旁的幾位老師擺弄他的臉。各種筆和軟刷在他臉上滑過,仿佛他是一座精美的雕塑工藝品,身邊的人都是藝術家,精雕細琢地準備自己的作品,保證這個作品會驚豔到所有人。”Sakura先生您可以睜開眼睛了。“
路明非睜開了眼睛,鏡中的自己五官端正,一頭考究的發型,路明非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能這麼帥,真有點劍眉星目的感覺。
女孩們給路明非帶上猩紅色的綬帶,上麵別著金色和銀色的徽章,他穿上一身白色的和服,袖口和領口有黑色的徽點。有人在後麵幫他整理頭發,有人給他穿上漆黑程亮的皮鞋。
他走出來,四周的人多了起來,大家都打扮莊嚴肅穆,男孩和女孩在草地上奔跑嬉戲。他們見到路明非,都欠身行禮和他打招呼,說著祝福的話語。
路明非望向四周,他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他來這裏就是要參加自己的婚禮。
繪梨衣穿著高跟鞋踩在青石板的路上,好像雨點拍打著地麵。她穿著一身的白無垢,全身的所有配件都是白色的,潔白的裙擺隨著迎麵的風起落。繪梨衣頭上戴著被稱為角隱的巨大白色帽子,整個人素白得像是個天使,有幾絲深紅色的發絲從她的耳邊垂落。可是巨大的帽子沒有蓋住所有,露出了天鵝一般潔白的脖頸和明晰的鎖骨。
在江戶時代,素白一身的服飾使許多平民女性為之著迷,也寓意著新娘的個人性格變成白紙一張,同時含蓄地表達自己拋去過去身為妻子對夫家的重視和忠誠。路明非不知道這些,他呆呆地看著女孩簇擁著的繪梨衣迎麵走來。
可他不知道的事很多,白無垢搭配的棉帽角隱有著另一層含義。舊時的日本相信女性的長發具有靈體,恐懼女子會因情緒波動而發狂,頭上長角成鬼,所以以白棉帽遮蔽以祈驅邪避凶。
這一切那麼神聖肅穆,似乎讓人聯想不到這些,可這一場婚禮像是木偶戲,真相被掩埋在擺弄木偶人手裏,白無垢像是一個美麗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