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前去,對那母親說:
“讓我教他怎樣打好嗎?”
男孩停住了,但還是看著瓶子的方向。
他母親對我笑了一笑。“謝謝,不用!”她頓了一下,望著那孩子,輕輕地說,“他看不見。”
我怔住了。
半晌,我喃喃地說:“噢……對不起!但為什麼?”
“別的孩子都這麼玩兒。”
“呃……”我說,“可是他……怎麼能打中呢?”
“我告訴他,總會打中的。”母親平靜地說,“關鍵是他做了沒有。”
我沉默了。
過了很久,那男孩的頻率逐漸慢了下來,他已經累了。
他母親並沒有說什麼,還是很安詳地撿著石子兒,微笑著,隻是遞的節奏也慢了下來。
我慢慢發現,這孩子打得很有規律,他打一彈,向一邊移一點,打一彈,再轉點,然後再慢慢移回來。
他隻知道大致方向啊!
夜風輕輕襲來,蛐蛐在草叢中輕唱起來,天幕上已有了疏朗的星星。那由皮條發出的“劈啦”聲和石子崩在地上的“砰砰”聲仍在單調地重複著。對於那孩子來說,黑夜和白天並沒有什麼區別。
又過了很久,夜色籠罩下來,我已看不清那瓶子的輪廓了。
“看來今天他打不中了。”我想。猶豫了一下,對他們說聲“再見”,便轉身向回走去。
走出不遠,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瓶子的碎裂聲。
無私的愛與奉獻是人類存在和世界美好的基礎。隻要有一個正確的大方向,有愛的支持,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這就是一種生命的境界罷。從愛中去體味,也在愛當中升華。
前些日子從北京回老家,父母、弟弟妹妹們都很高興,他們都盡可能地抽出更多的時間同我呆在一起。從大學畢業後留京的十餘年中,一年最多回來一次,每次都是這樣。
一天,父親不經意中說起一件往事。
那是奶奶去世前的一段時間,經常托人捎信叫父親去她床前——那時奶奶久病在床,而父親在外村一所學校中任校長。父親很忙,每次回家,都問奶奶有什麼事。
奶奶拉著父親的手,久久不放,嘴裏卻說:“沒事。”
父親年輕,又很忙,呆不了多一會兒就要起身,隻是留點錢給尚未出嫁的姑姑,就匆匆而去。那時候,我們兄妹三個還小,裏裏外外他確實忙,奶奶的病情也一直穩定。誰料,不久奶奶就去世了,父親心如刀割,借錢辦的喪禮,完全按村裏的傳統風俗。盡管這風俗的許多內容他以前看不慣,但他總覺著非如此不足以彌補些什麼。
父親抽口煙,喃喃地說:“那時候總是忙,你奶奶其實隻是想和我說幾句話,人老了可能全這樣……”
一時間,我無話可說,心中決定,把回京的行程再推後一天吧。
一曲《常回家看看》唱得無數遊子與父母掉淚,忙有時確實不應成為不回家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