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去的路上,道旁拔節而出的枝草一根根從她腿上掃過,耳邊夜風呼嘯,可是這一切於她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她小心翼翼的將手貼在小腹之上,像在撫摸這世間最最脆弱的寶物,不過是短短一夜,卻將她滿以為不過爾爾的餘生徹底翻轉了過來。心中仿升起一種執念,一直埋藏在心底但自己卻從不敢挖出來看的執念。
回到北院時,丫鬟正焦急的等在樓閣底下,見她回來立刻迎上前道:“哎呀夫人,奴婢在街上跟丟了你,可把我給急死了!您這大晚上跑到哪裏去了?”
“我……”
“快先別說了,”丫鬟亟不可待的攙著她就往樓上趕,“九爺來了,在屋裏候了好大一會兒了呢,您趕緊上去吧!”
她心下一沉,等再回過神時已站在了他的麵前。他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隻是目光裏透著點幽深綿長,兩人沉默著對視半晌之後,他朝外努了努嘴,對丫鬟道:“都去樓下守著,沒有吩咐不許上來。”
等到小廝和丫鬟們的腳步聲完全隱去之後,他才將著吐出一個字:“坐。”
音佳皺皺眉頭,稍作猶豫後跟他隔著圓桌而坐,然後又是相當一段時間的沉默。
“十四爺說……”
“我都知道了。”他定定望著她,“你懷了我的骨肉。”
她一怔,“你……你不怨我是三爺的人?我是來……是來謀害你的。”
他嘴邊輕輕牽扯出一絲弧度,抬起手覆蓋在她擱在桌上的手背上,眼中泛著許久不見的溫柔。“以前是,現在還是嗎?”
他手的溫度如同一泓流淌自桃源的清泉,清清涼涼卻又莫名帶著柔和的暖意,覆在她的手上,像一道柔情蜜意的春雷,隔著胸口輾轉傳回肌膚之上,將春天帶了來。
於是她傻傻的搖了搖頭,低聲道:“再不會了。”忽又想起了什麼,驀然抬頭問道:“那心韻姑娘的事呢?九爺也不同我計較了嗎?”
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心上橫過一把鐵掃帚,刮得胸口生疼,但麵上卻仍舊保持著釋懷的微笑,道:“就讓你肚子裏麵的這個新生命把過去的一切都結束了吧。你我總不能永遠活在對往事的怨恨裏。我們是夫妻,是要走一輩子的。”
“夫妻……”她呢喃著重複了好幾遍。
“對了。”輯策將聲調提高了幾分,“方才你是怎麼把三哥糊弄過去的?你沒有完成他交代的任務,他可以為難你?”
提起三爺,她臉上驟然又暗下去幾分,勉強笑笑道:“沒有。我同他說之所以知情不報是因為林安峰並未真正投奔於你們,而是有另一人在暗中指使。”
輯策笑笑,“你告訴他指使的人是十三弟?”
音佳眼中露出幾絲欽佩,笑道:“王爺英明。這是一舉兩得之事,既可以離間他們,也可以為你們這頭蓋上疑雲,令他放鬆警惕。”
輯策瞟她一眼,試探著問:“他栽培你這許多年,你們一直來往密切吧。”
她點點頭:“從小便跟著三爺,一直在他身邊做事。”
他站起身,踱步繞到她身後,輕緩的將她攬進懷中,手一下一下柔柔地撫摸著她的發跡。音佳順勢將她倚在他臂彎裏,望著對麵銅鏡中依偎緊密的兩人,悵然道:“三爺待我恩重如山,我卻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