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折拋售一隻光棍(1 / 3)

第一章 八折拋售一隻光棍

下了夜班,我一個人沿著路燈往家的方向慢慢晃,眼皮極其沉重,恨不得跟旁邊的乞丐拚個報紙一塊睡,但抹不下這張老臉。

從去年十月開始,我在一家醫藥公司做文案策劃,反正都是賣身嘛,不如賣個離家近的。大半年了,天天忙得腳跟打屁股,吐血都沒時間,真是不忙到想死的地步你都不知道忙字旁邊為什麼會有個亡。隻有當每個星期五加完了夜班,回到自己家樓下仰望死寂的窗口,我才能醒悟起自己原來還是個光棍。

窗口永遠沒有燈光。唯一一次透出明亮,是有賊光臨。

小偷離開時沒有關燈,也沒關門,我養的黃狗火鍋跑了。在屋裏屢喚不見,我魂飛魄散,衝出去頂著寒風搜遍了整個小區,撕心裂肺地喚了半宿。“火鍋!火鍋……”我淒涼而辛酸的叫聲震撼了小區居民,大家紛紛推開窗戶,飽含熱淚地安慰我:“媽勒個逼的,半夜三更的喊個毛哪!喊得老子都餓了!”正當我頹傷而返時,居然在角落的車棚邂逅了那個不開眼的小賊,當時他正拿個大鐵鉗蹲在一輛電動車後麵,試圖剪開車鎖,車籃裏放著我的黑皮包和白色蘋果上網本。我掂了塊建築垃圾悶聲不響從背後把他砸倒在地,奪了他手裏的鐵器,死死按在地上一通暴捶,他也悶聲不響地拚命護住頭。

不打還以為是誤入歧途的小羊羔,一打才知道是慣犯,居然都不帶反抗的。打累了,我停下來喘粗氣,遍體遴傷的年輕老賊咬著牙站起來:“我可以走了吧?”

我揉著腫痛的拳頭:“滾!”

那晚之後,火鍋再也沒有回來,我惆悵了很久。本來我打算把它養到過年的,誰知道年貨自己越獄跑了。不過,幸好我還有一個堪比黃狗的哥們。

周末我一般都窩在家裏,懶得出去打野食,偶爾方便麵不夠吃了,撥個急救電話,小八就會免費給我送牢飯,十塊錢以下的中西快餐任選。當他剛剛得知我在醫藥公司上班時,不無鄙夷地說:“要不要我介紹你去夜總會工作?比醫藥行業幹淨多了……”

我惱羞成怒,一拍桌子,水果刀從果盤裏跳起來,我順勢抄在手中惡狠狠地看他:“滾!”

小八嚇一哆嗦,扔下盒飯連滾帶爬地跑了。

基本上,我是個孤僻而粗魯的人,與人談心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個字是:滾!為此跟新朋舊友們打了無數烏龍架,臭名昭著。因為脾氣壞,嘴欠,手黑,翻臉不認人,也老找不著對象。我不知道為什麼日本姑娘都愛嫁給相撲手,但是我想,即使我成了相撲冠軍也沒人願意嫁給我。

——因為我是個女的。

誰在那邊說粗野的女人一定麵若炭盆?我不敢自稱國色天香,好說也是胡同八強,前二年有幾個兄弟成立了打手公司,力邀我當形象代言人,被我婉言謝絕:請進入小型環狀軌道作勻速運動!等他們咂著嘴弄清了這還是滾的意思,我險些淪為公司第一個目標,幸好打手聽說出義務工,都不幹。

我一邊回想一邊強打精神往家走,天氣冷暖睡覺正好,街邊賣餛飩的老頭沒有像公益廣告裏演的那樣,給我打一束關切的燈光,而是衝我打了一個韭菜味兒的嗬欠。

慢慢走上樓,手裏握著鑰匙。自從火鍋跑了,家裏連個門迎都沒有,死氣沉沉的。

推開門,巨大而溫暖的包容感撲麵而來,來不及開燈沐浴更衣,我很慶幸自己在失去意識之前還能摸到床。

睡眠中我不斷地夢到紀墨,她曾是我的大學室友,生長於單親家庭,身材修長麵容妖嬈,迎風而立時散發出匹練的光華。那時我叫她墨墨她叫我達令,頭貼頭吃一盒飯,打雷的夜晚睡一個被窩,騷擾她的學長被我堵在校外揍得鼻青臉腫。三年後她達令的達令愛上了她,使她的達令淪為一個棄婦。棄婦流著淚問那男人:為什麼?男人說:認識她之後,我便對你刮目相看——跟她比你簡直是個男人。棄婦一聽這話眼淚就沒了,捏拳冷笑:三年之前你腦子裏進了泡屎,今天終於發酵了?男人沉默不語。棄婦說:滾!然後奮力一耳光摑去,夾在指縫中的鑰匙尖在他臉上劃出一道深長的血痕。墨墨尖叫著衝過來,抱住他,悲慟地罵我:潑婦!我恨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