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記得的。
三年前那個未成形的孩子,化作一灘血水,被盛在銀色的器皿裏。
隻是因為太痛苦。
所以,腦子裏自發排斥這段記憶。
每每回憶,都用空白來代替血腥。
冰冷的手術鉗,細長的子宮頸擴張器,成團的酒精棉,刺鼻的消毒水,晃眼的白大褂,猩紅的血水,刺到眼睛流淚的無影燈。
一切一切。
一點一滴,重現在眼前。
當自己被蕭墨白重新抱上手術台上時,屬於三年前的恐懼如潮水般洶湧灌進腦海。
我瘋狂地尖叫掙紮,整個人像精神病院的重症患者。
我嘶啞著嗓子喊,“金餘!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手術室回蕩著我淒厲的尖銳嗓音,我卻得不到手術室門外的任何回應,蕭墨白一手擺弄著手術鉗,另一隻手往耳朵裏掏了掏,“喂喂,你嚇到我了。”
我第一次覺得金餘身邊的人是這麼可怕。
不不不。
蕭墨白奉的是金餘的指令。
可怕的隻有那個人。
我撐起上半身,下半身整個僵麻,我知道自己逃不了,眼前唯一的出路就是蕭墨白。
我抓著蕭墨白的袖子,眼淚掉得洶湧,“蕭墨白,求你,不要這樣....”
蕭墨白冷冷甩開我的手,朝我笑嘻嘻地,金絲眼鏡片後一雙銳利的眼睛泛著狠意,“那可怎麼辦啊,我挺不喜歡孩子的。”
蕭墨白把我的手腳全部固定住,隨後朝我“噓”聲道,“別吵,吵得我一緊張,手一抖,可能不小心就把你的子宮給切了....”
我嗚咽著哭出聲,雙手合掌不停乞求,“我求求你....這是我第二個孩子....我不要....不要....”
蕭墨白把無影燈打開,手術工具車推到跟前,隨後戴著消毒手套的那隻手像是在鋼琴鍵上跳躍般挑揀著,嘴裏念著,“嗯...先用哪個呢?”
我渾身冷得如置冰窖。
小小的手術台,我怎麼都翻不下去。
隻伸手朝手術室的方向抓著,像是可以隔著空氣抓到救命稻草一樣。
我不停地喊,“向九——向九——救我....”
我有多後悔推開他。
就有多後悔信了金餘。
我忘了,他不是三年前的金餘。
他不會在我生理痛時抱著我去找護士要姨媽巾。
他再也不會了。
我哭到聲音嘶竭,“向九....孩子...我的孩子....”
蕭墨白朝我走來,隨後一張手術台布蓋在了我的臉上。
我想張嘴喊些什麼,就感覺冰冷的器械貼在腿心。
“不要——”我尖叫了一聲,胸腔急劇收縮,大腦陣陣缺氧。
昏死過去之前,我聽到蕭墨白微冷的聲音說,“抱歉了。”
——
病床邊的華貴女人似乎坐了挺久。
我睜開眼時,聽到她柔柔地嗓音問我,“醒了?”
她和金懿軒很像,以至於我第一瞬間就認出她。
“我叫蘇燃,你隨便叫。”她說。
蘇燃很漂亮,有著亞麻色的長發,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她的一顰一笑都讓人能夠想象出二十多年前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