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丁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跨了過來,身後一排保鏢從護士手裏接過移動車就往前推得飛快,車子進了電梯,到了十一樓又被推出來。
門口站著一排護士推著手術工具箱在做準備。
我也跟在移動車後麵跑,盯著金餘蒼白的麵孔,眼睛一眨不眨。
蕭墨白突然警告似地盯著我,“你給我離手術室遠點!”
我不管不顧地跟著移動車往前跑,就被他一手提過來,狠狠甩在地上,他麵目猙獰地俯身朝我怒吼,“老大因為你差點死了一次!你他媽給我安分點!”
我跪在地上抬頭,就看到那輛移動車載著金餘的身體被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燈亮了起來。
我腿一軟,整個人癱在地上。
麵前伸出一隻手,這隻手在印象裏一直溫暖幹淨,它牽著我走過學校的每一條彎曲小道,它總會在我難過時伸到我麵前,它總能牽著我走向陽光,走向希望。
隻不過,這一次,我沒有接。
耳邊是金懿軒溫和的嗓音,“夏秋,起來吧。”
我把臉埋在掌心,蹲在地上,沒有任何回應。
金懿軒不是左撇子,他伸手握手拿筆吃飯喝茶倒茶永遠都是右手,而不是麵前這隻左手。
而不是左手!
我到底做了什麼。
為什麼總是傷害別人。
眼淚洶湧而出,有淚水不斷從指縫裏滲出來,滴到醫院潔白的地磚上,暈出一片水漬。
蘇燃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她額頭一層薄汗,遠遠地就喊,“阿軒!老大呢?”
我僵在地板上,脊背冒著寒氣,渾身發涼。
“在手術室裏,墨白哥在裏麵...”金懿軒指了指手術室門口的一排保鏢,“霍丁哥也來了。”
蘇燃隻掃了一眼,就看到了我。
她輕輕開口問,“怎麼受的傷?”
我澀著唇瓣,說不出話,隻聽到金懿軒小聲地說,“不清楚,還是等哥醒了再說吧。”
我聽到鞋跟噠噠的聲音由遠及近,停到我麵前。
我慢慢站了起來,手腳不可抑製地發抖。
蘇燃輕輕喊我,“夏秋。”
我啞著嗓子,盯著潔白的地磚,聲音澀澀啞啞的,難聽至極,“阿姨,我隻確認他沒事就走。”
蘇燃歎了口氣,“是因為你?”
我攥著發顫的指尖,緊低著腦袋,“對不起。”
蘇燃輕聲問,“你這句道歉是真心實意的嗎?”
我茫然地抬頭,隻看到她的眼底有些泛紅,聲音更加澀然,“什麼?”
蘇燃盯著我問,眼底有濃重的失望,“你上個月在醫院那天剛跟我道歉,回頭就鬧得阿軒和我兒媳離婚,記得嗎?”
我徹底語塞。
整個人像是被人當頭一棒,打了個暈乎,手腳都沒了知覺一般,站在那搖搖欲墜。
“母親,不關夏秋的事。”金懿軒擠過來。
靜滯的空氣重新流通,我獲得了重新呼吸的機會,氧氣開始進入鼻尖,我大口喘著氣。
蘇燃的聲音依舊柔和,“阿軒,你護著她,情有可原,畢竟以前你們相戀過。”
四周很安靜,明明二十多人站在手術室門口,偏偏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一點動靜。
於是,整個安靜的空間裏,我可以清晰地聽到蘇燃壓抑地怒意,“可你的手是因為什麼傷的,你哥為了她,差點死過一次,這些你都忘了嗎?!”
“母親!”金懿軒急得大叫。
我顫巍巍伸出一隻手,似乎是想抓住什麼,卻隻抓住了空氣,“阿姨,別說了,我走,我走。”
眼淚重新衝出眼眶,我狠狠抬手擦掉,擦得眼皮生疼,擦得淚腺愈發凶猛。
那三年他們究竟發生過什麼,我不清楚。
我唯一清楚的是,我媽死了,我爸恨不得我死,於是我自殺,可惜沒死成,陰差陽錯流掉了一個孩子。
我原以為這場孽緣裏,隻有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
卻不知道,原來受傷的不止我一個。
我該開心的。
畢竟,我不會再委屈地去想,為什麼受傷的總是自己。
可心口依舊難過到喘不開氣。
像是壓了塊大石頭一樣。
我跌跌撞撞往外走,路上不斷撞到行走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屬,他們每個人都會問候我的眼睛,“你瞎了嗎?!”
我就會想起,在洗手台前為我手的那個男人。
耳蝸裏湧入各種各樣的聲音,那些聲音不斷鞭笞我,讓我終於踉蹌著摔在地磚上,再也爬不起來。
“夏小姐,夠了,不要再靠近我們先生了。”
“老大因為你差點死了一次!你他媽給我安分點!”
“你哥為了她,差點死過一次,這些你都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