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最終還是沒有打官司。
她不僅是為了邊戰,更是因為袁原的父親。袁父在遙遠家外麵的烏桕樹下足足跪了一夜。保安轟趕,他竟然就以死相逼,遙遠在心裏悲歎不已:有其父必有其子。然後冷冷地說:“保安大哥,您去忙吧,既然這位先生想跪我們就成全他。”
但是父親終歸是父親,他在某些方麵和兒子是不一樣的,他的兒子是個卑鄙小人,可是他卻能夠為了兒子偉岸,袁父果真跪了一整夜。遙遠本來以為他隻是嚇唬自己的,沒想到竟然鉚足了勁訂在了樹下。
清華大學的大四學生,本該是前程似錦的,他爸爸含辛茹苦將他培養成最有希望的高材生,他卻用這樣的方式來報答?遙遠替袁父感到不值。但是袁父無怨無悔,他苦心經營著一家小公司,雖說規模不大和收益不多,但是人前人後也是一個大老板的身份和派頭,何嚐如此低聲下氣地求過人?但是為了自己唯一的兒子,袁家唯一的香火他就算是跪地求人也是在所不惜的。
“安小姐,是我教子無方,我求你放他一馬。勞命傷財我都不在乎,我想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袁父一夜之間老了兩歲。他不僅擔心兒子前程盡毀,鋃鐺入獄,更擔心的是有頭有臉有錢有勢的邊戰不會善罷甘休,讓斷了兒子的根或者直取他的性命。
袁父老淚縱橫,遙遠實在是於心不忍,隻好把這個愛子情切的中年男人請進屋內。
“他隻不是做錯事而是犯罪了,犯罪就要接受相應的懲罰,袁先生,如果您不教育好兒子,就請把他交給司法。”遙遠勸自己不要心慈手軟。
“可是當年他媽媽把他交給我,我是答應她一定要照顧好我們的兒子,不然我就更加對不起英年早逝的妻子了。“哀戚的往事又浮上了袁父的心頭:在袁原很小的時候他媽媽因為誤服藥物不治身亡,袁父自從那以後就開始溺愛袁原以彌補內心的遺憾與愧疚——就是因為他嫌棄袁母打呼嚕從而使二人分居,而袁母心生自卑,便胡亂投醫最後信了江湖郎中的偏方而殞命。
如山父愛救了袁原,但是他有沒有洗心革麵那就另當別論了,遙遠隻希望他能好自為之。袁原感念遙遠對她的網開一麵與心慈手軟,便用匿名信的方式給她一個提醒:
“子係中山狼。”
遙遠沒有理會這件事,因為她的生活還沒有雨過天晴。
一個男人接受妻子被強暴的事實不亞於一個女人接受她丈夫劈腿更艱難。
之前由於遙遠一心想著訴訟,所以還能將被強暴看成一個法律事實,而現在,糾紛已經停止,遙遠不再是律師,而是受害的當事人。
目前的生活展現給遙遠的,是一片殘骸。
這時候經緯責無旁貸要去幫助陷入危機中的遙遠——他們已經確定了,邊戰私會的那個女人,名叫安方元,是一家跨國公司的高管。
遙遠從來不想在人前示弱,更加不會把自己的壞情緒傳給任何人。所以她坐在經緯對麵喝茶的神態,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剛被強暴萬念俱灰尋死覓活的弱女子。
麵對經緯的詫異,遙遠心知肚明。”怎麼,我現在自殺未遂才算是正常人?“
”不是,隻是根據我對你的性格分析,你會——“
”我會看不開?“先鋒書店裏的人進進出出,遙遠看著拿著明信片出門的那些朝氣蓬勃的學生,又情不自禁,想起青澀的少年時光。”一個人已經傷害了我的身體,難道我要再去傷害自己的生命。會有人幹那種事,但一定不是我。“
難道我分析錯了?”我以為你會破罐破摔?“經緯剛說完就忍不住掐自己的大腿:我在幹什麼?口不擇言,自亂陣腳。
”看你的表情你一定在後悔剛剛的用詞,不過不必,我原諒你。“遙遠沒有動怒,她現在對大學生男生已經完全不抱任何好感與期望了。
陸沉無情,袁原失德,而麵前的經緯,不僅哪壺不開提哪壺,還自以為是拙口笨舌。遙遠覺得沒必要浪費時間了,她見經緯不過是把那封匿名信還給他。
”謝謝你的好心,但是我覺得打了不必,你們是我人生不光彩也不開心的一個存在,還請就此收手,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還請適可而止。“
遙遠說完後就結賬走了,並且帶走了一張明信片。明信片上的手繪圖案是孔廟大成殿前的那株古樹。明信片的背麵有水印:我在北京,你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