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山村,在義山山麓,山中的一片平處,有一小池塘,從山澗有瀑布流下注入,四時不凍。有水可取,平地可耕,自然就成了村落,奈何一直交通不便,村裏人自己不知道祖宗哪一輩來到這個林中紮根,也不知道山林外是太平?是烽火?這裏是蘇北魯南的交界處,自古多出梟雄草寇,綠林好漢,是很少有順民聚居的地方,所以衙門也懶得管這這個偏村。
這日已黃昏了,山坳裏狂風陣陣,吹著風塵。有兩個行腳之人行色匆匆,用手捂著口鼻擋風,從山坳裏的林子裏上山,時值夏末,天氣苦悶,兩人汗流浹背,年少的行客還背著一個竹簍,包著紗布,上麵還裹著防雨的油紙,走平地且氣喘籲籲,上起山來更是苦不堪言。
爬了一半,年老的行客感覺腿腳無力,坐在坡旁的石頭上歇息了起來,脫下鞋,盤著腿坐著,對著坡下正蹣跚的徒弟喊:“徒弟!拿水來。”
“誒!”
年輕人聽見了師傅呼喚,便想著也能休息會了,三步並作兩步,登上小坡,坐在石頭下麵,脫下自己的鞋子,揉起腳來。
師傅又開口:“年輕人,龍精虎猛,怎麼走路反而不如我這個老頭子?”說罷伸手從竹簍裏拿出陶瓶來飲水。
徒弟一臉愁容地說:“師傅。徒兒背著咱們的家當呢,也不看看這簍子的斤兩,包著紗裹著紙,平地裏還難走,更何況上山?”
“不要多嘴,還有幾步就到義山村了,把包裏的幡子打起來,鈴鐺搖上,對了,這裏還剩一口水,把你的臉洗洗,灰頭土臉的,一會見人多難看。”
徒弟接過陶瓶晃了晃,又抬起眼來打量著師傅,他眼前這個老人五十上下,身材消瘦,鼻子上駕著一副小圓鏡片,皮膚蠟黃,高高的鼻子下麵留著兩撇八字胡,身上藍色的袍子已經成了土灰色,活像個耗子精!他想到這裏便笑了起來,揚起脖子將瓶底的水一飲而盡,心滿意足地放下瓶子,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在臉上胡亂抹了起來。
“師傅,我們從濟南府出來,趕了半個月的路了,徒兒腳底多了兩個泡,身上少了三斤肉啊!我看這荒山野村的,想來也沒有多油水,師傅你可是出名的鐵算盤,無利不往,怎麼偏偏會接這個買賣?”徒弟一邊把竹簍吃力得往身上背,一邊嘟噥著。
“道遠呀,虧你還叫道遠,這點路就走累了?前朝天下大饑的時候,師傅一家逃難,從陝北榆林跟著流民走到濟南府呢,一路乞討,餐風露宿,那時候師傅還不到二十歲呢!正好跟你年歲差不多,你是太平娃娃,從小吃著飽飯,怎麼還不如當年師傅我?”
“徒兒哪能跟師傅比,師爺當年說了,師傅是天生奇人,筋強骨壯,又有神仙保佑,想那逃難的千萬百姓,累死一停,餓死一停,官兵殺一停,能有幾個走到濟南府的,師傅是吉人有天象!”
“不要嚼舌,正正冠帽,把幡子束一束,精神一點,馬上進村了,記得要....”
“徒弟知道!要有禮貌,眼正口正,談吐斯文”徒弟不耐煩的答道。
“那就不消多講,走吧。”
師徒二人戴了冠帽,起身趕路,徒弟扛著一根竹竿,上麵一扇幡,書著“丹陽道人”四個字。老道從袖子裏的布包裏拿出鈴鐺來,拿出鈴鐺口裏的布,開口朝上,像敲鼓一樣晃了起來,這鈴鐺外麵摩的光光亮亮的,四麵印著八卦,底下是一圈水紋,看形製可是個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