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流光付紫陌,思君為誰伐(1 / 3)

十九、流光付紫陌,思君為誰伐

“冊成都王司馬穎為丞相,東海王司馬越代理尚書令。”惠帝此時上朝,總是有些不鹹不淡的。他雖庸碌,但好歹分得清誰好誰壞,東海王暗地裏做下的事情使得司馬乂被殘殺,他雖未親眼所見,但隻要耳聞此事的人,無不心驚當日的慘烈。

司馬穎仍是堅持回鄴城。但他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總有一天,這洛陽城,他還是要回來的。他留下將軍石超帶領五萬親軍駐守洛陽十二道宮門,凡是禁軍中,有他不喜的將士,在他離開洛陽前盡數調走。隻有他鄴城帶到洛陽來的士兵,他才能真正放心。

初春的氣息在洛陽城中湧動,一切都是新的了。氣溫開始回暖,樹木又慢慢地變回綠色。生機萬分的景象一點點地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當洛陽城漸漸恢複元氣的時候,卻傳來羊皇後和太子司馬覃被廢的消息。

丞相廢黜了皇後和太子,這個消息迅速地在洛陽傳開。

原來,又該有個王爺攝政了,這回是成都王司馬穎。老百姓們也都明白了。雖然大家都盼望著這個王爺能如長沙王般賢明,但天下又能有幾個長沙王呢?聽說,這個王爺在學問上甚是庸碌,看來也沒多大指望!大街小巷議論紛紛,但誰也不敢大聲嚷嚷。

河間王司馬顒見機啟奏惠帝,請求惠帝立司馬穎為皇太弟。有了皇太弟,兄終弟繼。司馬顒此番的擁立之功自然少不了!司馬顒有自己的小算盤,他很早就揣摩透司馬穎此人其實不堪重任。司馬穎的大軍連司馬乂都打不過,到時候如何能應付自己的精銳之師。隻要等,一切都能手到擒來。

司馬穎此刻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他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到那寶座前,將惠帝擱置在一邊了。他征戰了那麼多年,最豐碩的成果現在都擺在他的麵前。他覺得可以鬆一口氣了,何況,身邊的那位宦官孟玖整日跟著司馬穎切切喳喳地說著萬般的不易,請司馬穎及時封賞、及時玩樂。司馬穎哪裏還能聽得進去盧誌的話語?盧誌知道司馬穎的性子,更知道若自己再勸諫,勢必會觸犯到孟玖。閹宦自古以來都是禍患--秦始皇如此功德,最後也逃不過趙高亂政,才使本該萬歲萬歲萬萬歲的王朝曆經三世便夭折。但他還是不能說,他寧可暫且與書為伴,至少還能保全自己,為今後好好地鋪路。

鄴城的後宮中,充斥著各地進貢來的佳麗。朱唇皓齒、蛾眉曼睩,胭脂紅染了花顏月貌,宜喜宜嗔、旖旎風光,嫋嫋婷婷的姿態豔絕千秋。那聽政殿與文昌殿重新修葺,飛簷鬥拱,氣勢雄渾。內裏無論是燭台還是雕龍都用以金飾,便是殿頂的飛天,梁上的蝙蝠,都是命能工巧匠在短期內精雕細琢而成。鄴城西的玄武苑,有建安十三年引漳水所鑿的玄武池,原為訓練水軍之處,司馬穎早改為皇家苑圃。此時的勝景比從前更加繁華:苑內有魚梁、釣台、竹林、葡萄園。池館水榭,參差錯落。城西還有靈芝園,城東有芒林園,都作為司馬穎宴遊作樂的場所。

司馬穎日複一日的享樂揮霍生民的血汗、金錢使得朝野上下都對他失望透頂。但他自己仍是沉迷在風景無限好中,天天攜美共遊園林,欣賞著春花秋月,春桃夏荷。

辛夷塢中,辛夷用酒不斷地麻醉著自己。快了,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大單於來了。”麗仙附在辛夷耳邊道。

“什麼大單於,你說什麼?喝酒喝酒!”辛夷似乎醉了,眼皮都不曾抬起,隻歪在榻上,手中的酒杯一揚,一縷香醇的美酒就盡數跌落到她的喉中。

來人駐足,再也不敢向前一步。他明明是想要來向辛夷說些什麼的,但此刻就立在那裏,呆呆地望著辛夷自酌自飲。那是如何的姿態啊?素潔的脖頸、曼妙的鎖骨,墨色的長發垂下來,如瀑布般,直觸到榻上才散開,宛若一匹再美麗不過的黑綢,甚至站在離她那麼遠的地方還能嗅到她發絲上若有似無的香氣。

“辛夷,老朋友來了,不知道要親自迎接麼?”

辛夷從榻上一下子坐起來,逞嬌呈美:“自己人,外道什麼?”

拓跋猗迤微笑道:“這才是辛老板!”

“什麼辛老板?你不見這辛夷塢已經殘破地不成樣子了麼!我的六個門頭,早就不複當初,隻有麗仙門,由麗仙替我還在支撐著……”辛夷蛾眉淡掃,僅由一塊素色的絹鍛包住她曼妙的酮體。如此說話,語調中仍是有股讓人難以抗拒的力量。

“今天是向辛老板討賬來了。”

“陳年舊賬,何必計較地那麼清楚?若我有本事,早就替你辦了,隻是……我勢單力薄。”

拓跋猗迤道:“那隻是你的推托之詞,我知道,你有多少力量的。”

辛夷知道,自己拗不過拓跋猗迤,隻得道:“那你現等著吧!”

辛夷站起身來,站到院子裏,將籠中的一隻雀兒足上係了絲帶放出,不過多時,一名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走進了這個院子。除了辛夷,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是如何進來的。

“琬琰,王浚之事辦的如何?”辛夷從荷包中擷出一片花瓣,琬琰將花瓣捧在手心中,沒有一絲笑容:“主子,屬下辦事不力。本來幽州刺史和演奉成都王密令要殺死王浚,可奈天降大雨,本與他密謀的烏丸單於認為上天有預警,神明護佑王浚,反倒將和演的意圖向王浚合盤托出。王浚於是秘密起兵與烏丸單於審登圍攻和演,和演畢竟勢單力薄,被逼投降。王浚趁勢殺死和演,自領幽州。”琬琰立在海棠花樹下,恰如天上素娥,“屬下見此時王浚的警惕更勝從前,護衛也更加精細,倒也沒有下手。

辛夷點頭道:“那也沒什麼,能殺就殺,不能殺,便是帶回一些王浚與各地往來的動向也是好的。“琬琰道了聲“是“,便如一陣風般在院裏的海棠花樹中消失。

辛夷緩緩地走回拓跋猗迤麵前,笑道:“我是真的沒有其他法子了,與你我何必弄虛作假?”

拓跋猗迤一臉和煦,微微的秋涼也未能衝淡他的笑意:“有辛老板這句話,此生還有何憾?能得辛老板這句話的,依我看,普天之下不會超過五人吧?”

辛夷“嗤--”地笑起來,將她的臉更貼近了拓跋猗迤,“不錯,大單於還是如以往一般輕信於我。如此的好意,我又豈能對不住你?”

拓跋猗迤湊得離她更近,“要我不信你,那我寧可不信自己。你雖然讓我捉摸不定,但無論什麼也不能改變我對你的心意。”

辛夷格格一笑,將拓跋猗迤推開:“你的心意?是一統鮮卑吧……還有你的賢妻幼子。聽說,你的夫人可是北方最美麗最厲害的女人……”

“美麗的女人易得,厲害的女人難求。但女人的厲害可要用在對的對象上。不然,便讓人討厭了。”拓跋猗迤望著辛夷優雅的後背輪廓,心中暗暗歎息,“這輩子,能遇見辛夷便注定要遺憾一世了。”

“王浚之事……”辛夷道,“我無能為力,你另請高明。你的信符,我今後不會再拿出來用,若是在關內能見著,那人定然不是我,命你手下人殺了便是。”

“好,我不為難你。”拓跋猗迤不作停留,便向著外頭走去。

此刻辛夷心中更加不安起來,“為什麼,以前殺一個人如此輕而易舉,現在便是有幽州刺史和演作為幫手也殺不了一個人?若非萬不得已,我真的不想殺人……”辛夷又斟滿一杯酒,心潮起伏,“成都王,你內憂外患,再不抵抗,接下來被滅的王爺便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