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鳳家人被困在別苑裏出不來,他們也無法得知任何消息,沈誠失望而歸,心憂佳人,一路上思前想後,心中已另有計較,回到琉璃堂,淩依正焦急地等著:“如何?塵曉妹妹可有事?”
他卻反問道:“堂裏出海日期定了嗎?”
淩依察覺到他的用意,沉默片刻後才道:“已定了下月出發,先至離島而後出海。”
他在心裏計算一下日子:“京中怕要生變,你且莫動聲色,整理一下,速帶著清風等人離開,提前走,短期內不要回來。”
她向來不多問他的決定,可這次不同:“天錦這邊倒也好辦,咱們的根基是西北,這裏一切均可舍下,可是你也得告訴我怎麼回事,而且今晨塵曉妹妹那邊出事又是為何?她可安好?”
他也解釋不清楚,隻是有種預感,暮璟公子此時一手遮天,與之為敵怕要連累琉璃堂眾人。
“那邊隻是一個陷井,要引子沂出現,我得聯絡他幫中各堂各處,若有子沂的消息,務必告訴他勿輕舉妄動。”他想起承天帝所言,鳳子沂不是鳳家親子,怪不得他身後有那般勢力。“你要做的,便是打點好這裏事務帶著清風離開,我父母那邊會打發他們先回通州,還有,以後若沈家有什麼信事,可適當出手相助。”
淩依自持理智,見他已將一切想好,知不久將要發生的事有多嚴重,心中難過,紅了眼道:“不,我不走。”
“此時不是鬧意氣的時候,你向來穩重,琉璃堂事務托負與你,我很放心,琉璃堂有今日你出力最多,要你一女子這般辛苦,我竟從來未好好謝過你,實在過意不去。”
“你明知……”她隻說得半句,便已停住,垂下眼瞼。如今說這些有何用處,徒為他添亂而已。
每日清晨,鳳家別苑會收到官府送進來的新鮮蔬果,都是上品,府裏若缺了什麼,寫張單子送出來,自有人去采買回來,倒也平靜無事。如此過了十日有餘,京中流言早已平複,別苑中的仆人已從驚慌中恢複過來,照常生活,除了不能離開別苑,一切與常日無異。
當然,他們不知道的是,每到夜間,總有一些人急欲翻進別苑的高牆,卻被守在外麵的禁軍擋住,這些人似是不要命地前赴後繼,失手的流血身亡,若偶然有一兩人被擒,也都咬了藏毒自盡。十來日中竟有幾十人死在這裏,這些人武功不弱,又是亡命之徒,竟擾得禁軍煩不勝煩,抓不住活口,問不出真相。
進京這些日子以來,鳳棲塵從沒有這樣清閑過,他學著小妹往那西窗前一站便是大半日,麵色肅然,旁人隻道他心情不好,臥房四周再無人敢近前。從別苑高牆外往裏看,隻隱約見到鳳棲臣的身影,在外監視的人看了,隻當他心情鬱悶。
鳳棲臣正對著西窗外一株木蘭,突然開口道:“沒有應酬,沒有帳冊,也無須為家中之事煩憂,真正輕鬆,原來隻對著這一窗風景,便會讓人心曠神怡,怪不得塵曉愛在窗前靜立。”
木蘭自然不會回應於他,可房內卻有人回應:“大哥終於想明白了,這些年你給自己上了個枷鎖,逼自己背負那些而已。”
說話的正是失蹤多日的鳳子沂,鳳棲臣沒有回頭,似是早知他在房內。
“是否有塵曉的消息?”
鳳子沂笑道:“正要告訴大哥,有了。”
鳳棲臣一喜,多日來的鬱結之氣散去不少:“怎麼查到的?在哪裏?見到塵曉沒有?”
鳳子沂苦笑,承天帝最近身子不大好,脾氣更為暴躁,整日需暮璟公子在身邊才能安靜下來,前幾日為著一點小事差點將太子給廢了。故此跟蹤暮璟公子足足有半月也未見他去過哪裏。直至今晨他匆匆打馬往婆娑山去。
“便在婆娑山上,暮璟公子早先不知為何將那山上劃為禁地,實則種滿了奇花異草,山頂的石峰下有兵士守著,無法潛上去查探,不知塵曉可受得住。”
“以你的功力,也上不去?這些日子每晚外麵都有打鬥聲,我知你盡力了。”半月前鳳子沂突然出現在他臥房裏時,差點嚇到他。
“不能,往山上去隻有一條小路,且有人把守,別苑外頭那些想衝進來的人是沈誠找來的,他並不知道塵曉不在別苑。我本不想把他們牽扯進來,如今是時候去見見他了。”
婆娑山上涼風習習,鳳塵曉一手撐頭趴在在琴台上,另一手斷斷續續撥弄著琴弦,長日無聊,自被困在這裏,見不得外人,暮璟公子著人送來不少消遣的玩意兒。
那日她出府後直接被一頂小轎抬到婆娑山下,送到山頂這片花海中,幾間石屋一名仆婦,待她恭恭敬敬,隻不誰她踏出石屋丈許的範圍。
峰下不遠處便有兵士守著,任誰也上不來,她更下不去,足足困了十幾,暮璟公子卻不見人影。今日她裝作頭痛不已,嚇得那仆婦急匆匆去找守衛,不多時,暮璟公子便已來到,上了峰頂一看,鳳塵曉正坐在花海中好端端地彈琴。
“好一曲有所思,塵曉竟彈得一手好琴。”
她不用回頭便知是暮璟公子,繼續懶懶地撥弄著琴弦,緩緩道:“暮大人終於來了,我還以為此生便要在這婆娑山上終老呢。”
暮璟公子來到她的麵前坐下,開始仔細看她,看得很細很細,她臉上每一寸都不放過。
“暮大人不說話嗎?”
他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來。這些天他不敢來見她,聽了一塵的話後,他覺得無法麵對這個女子,他在拖延著與她見麵的時刻,能拖得一日便是一日。
兩人靜靜地坐著,四周花海圍繞,仿佛他隻是來看她,她也在等著他來,偶爾一隻蝴蝶輕輕飛過來,在鳳塵曉麵前上下飛舞,最後竟落在了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