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親(2 / 3)

救人是他的看家本領,雲瀾正慶幸可以輕易完成師父遺願,哪知邵之思卻接著道:“然則我的家人卻是要她家破人亡,故請雲公子稍後在家中長輩麵前替我多加掩飾。”

適才他冒雪去與邵老太君會了一麵 ,老人家因為他一心救治阮夢華虛火上升,直問他是否還記得故人舊約,為何遲遲未見動手。

“喂,大叔,你聾了,聽到我和你說的話沒有?”

雲瀾回過神大笑出聲,正要說什麼,外頭有人聲傳來,鳴玉探著頭往外看了一眼,回道:“小姐,是夫人過來了。”

看著雲瀾若無其事的樣子,阮夢華收回狐疑的目光,剛剛他的沉默讓她心慌,是否在想她的病?她還有救嗎?

興許是有什麼喜事,風華夫人今日一臉榮光,坐著陪夢華賞了會雪,笑吟吟地連沉玉打翻了茶盅也不介意,連說碎碎平安,直到陪著阮夢華用完飯,才說了件喜事:“夢華,剛剛邵府派了人過來,說你阿姊她有喜了!”

有喜了?阮夢華一愣神間沒明白過來,倒是雲瀾目光閃動,已朝阮夢華那裏投去。

她豈不知他在想什麼,抬頭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想說幾句喜慶的話,但覺當著雲瀾的麵說出來有些假,便到了嘴邊又咽回去,淡淡地道:“確實是喜事,母親若見到阿姊,代我恭喜她。”

母親心中歡喜並無過錯,她一向疼愛阿姊,接下來也不必日日看著她,必定會將重心移向在邵府的阿姊。

她的模樣實在談不上歡喜,風華夫人心略有些遺憾,她貪心地想讓兩個女兒能親近些,她也好做人,可自小姊妹二人便不合,如月欺負夢華的事她全都知道,夢華與阿姊不親她更知道。但她納悶不已,明明夢華的性子隨和得很,對誰都一副笑臉迎人,偏與如月相處得不好。如月的性子是冷清了點,若夢華鐵了心要與誰交好,一準能成,就連宮裏最難纏的懷姑姑也疼她的緊。

不待母親再說什麼,阮夢華已扶著鳴玉站起來:“母親,今日我請了南華來見,女兒先行告退。”

風華夫人不快地道:“我聽人說他是杏洲別院的護衛,為了辦差事才來上京,怎地還沒回去?”

“他算不得咱們家的奴仆,過些日子就要回自己家去了,眼下不過是幫我做點事,母親不高興嗎?”

“那倒不是,隻是少見的好。”

風華夫人覺得有必要提點一下她,馬上宮裏的旨意就要下來,她不日便是公主之身,怎麼能跟這些小人物混在一起?但見她沒放在心上迫不及待要走,風華夫人隻得叫住她,為她包裹嚴實了才放她走。

回到東暖閣,阮夢華耐不住性子叫人去看,南華果然已經來了,老老實實地候在二門外等著傳喚。上回他過府來見阮夢華,正好碰上風華夫人,她隻知此人是從杏洲別院過來的護衛,平日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隻是當日心情不好,見他與夢華之間說話往來均是你我,全然沒有主子奴仆的規矩,便教訓了南華一通。

故而這次南華一見阮夢華便高聲唱諾行下禮去:“夢華小姐安好。”

“起來吧。”阮夢華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情也好了許多,讓人上茶端椅子,要他一起坐下來說話。

誰知他竟做作起來,又是長長一揖:“謝夢華小姐。”

說完就那樣低頭垂手用眼睛看著地麵,阮夢華愈發笑起來:“坐吧。”

“小的不敢,”

阮夢華忍住笑讓人給他看座,伸手便跟他要東西:“給我帶來了嗎?”

他慢呑呑地拿出個描金盒子遞過去,並道:“連著幾天下雪,鋪子關得差不多,隻能買到這個。”

幽幽的馨香隨著盒蓋打開飄散出來,淡粉色的胭脂摻上香露,看上去就象一團暖玉,讓人舍不得碰觸。

她一臉欣喜:“我要的正是這個。”

有雲瀾在,南華若是夜半來見她說要緊事,必定失敗,故此二人便白天會麵,雲瀾總不至於神通廣大到時時都在。雖然幾回來會都遇上風華夫人,但比被人點穴扔進房裏好些,今日他入府的理由是為夢華小姐送些新鮮玩意兒,這般投其所好,整個兒就是個巴結主子的好奴才。

她捧著盒子讚歎了好一會兒,隻差沒當場試上一試,忽聽得南華幽幽地道:“此物極是難得,所費一金……”

原來他還在等著她給錢,真是摳門,先前在客棧給的就不少,如今還來和她算這個,若是他多來見她幾回,多帶幾樣東西,那得多少銀子?

她有心與他好好算算這幾年的帳,到底心中有事,支了沉玉出去,又讓餘下的人退後些才低聲道:“你有沒有……”

南華自是明白她問的何事,不再裝腔作勢,也學她一般低聲道:“已經辦妥了,不過時候不對,要到春日雪融冰消才可。”

她歪頭想了想道:“還要那麼久。”

他嫌丫鬟搬來的小凳坐著不舒服,又了張靠椅,懶懶地往後一靠,往阮夢華靠著的軟椅和房中擺設一打量,嘖道:““急什麼,咱們去的地方又不會跑。”

“你花錢如流水,我有金山銀山萬不夠用,再容你在京城呆下去,怕不得一路要飯去滄浪才行。”說完自己先笑了,隨即黯然地道:“若是我連滄浪國也沒挨到……那便省了錢了。”

說著說著眼眶慢慢紅了,南華聽著聲兒不對,收回在屋中亂瞄的眼光,坐直身子低聲哄道:“你別哭啊,實在是規矩如此,不好冒然上路,咱是求生,不是求死,萬事慢慢來。”

好在她沒真哭出來,牆角站著的幾個丫頭離得夠遠,無人聽得見,他好聲好氣地道:“不如我們今晚就走,如何?”

“你當是私……”私奔二字她說不出口,冷了臉不言語。

南華見她冷臉,反倒笑起來:“我今日見你,仿佛又瘦了些,簡直就是見風倒,我如何會帶著這樣的女子私奔?聽說海風甚大,你這樣子如何出得了海?”

他們都是低言輕笑,鳴玉端著藥進來服侍時,看到這一幕沒說什麼,沉玉卻忍不住喝了聲:“臭小子,你的座兒可不在那兒!”

她對南華一向不客氣,也無好感,南華自然比她更毒舌:“哪裏又輪得到你這個小丫頭片子說話。”

“你……”

眼見著二人當堂要鬥起嘴,夢華手撫額頭:“下去,都下去罷。”

南華打著傘晃悠悠地跨出風華夫人府,大門外卻熱鬧無比,不知是誰頂著雪往府裏送年貨,便掃了兩眼。當先一人搭著件銀色寬氅,看起來並不象出門辦事的管事,聽得門房往裏通傳,卻是邵家的三公子親自送來若幹年節用的東西。他登時上了心,眼睛在那位邵三公子臉上打了個轉——長得不怎麼樣嘛。

東暖閣裏卻因為一盒胭脂亂成了一團,南華剛一走,阮夢華便讓鳴玉支起妝鏡,她興衝衝地想要試一試那盒據說賣出了天價的凝香玉。難得近日病怏怏的小姐想要打扮,屋子裏的丫鬟全都忙碌起來,沉玉還翻出了為小姐過年準備的新衣,這是從宮裏送來的,金絲銀線綴繞,華貴且又雅致,一般人何曾得見。

她不太愛妝扮,平日鳴玉和沉玉為她梳妝妥當後,從不費心思照上一照。今日隻見妝鏡中的少女臉頰消瘦,竟是愣了一下才看清,那便是自己。她頓時沒了興致,將那盒胭脂隨手扔給鳴玉,要她分給大家,之後便悶悶不樂地回了自己的房。

外頭的雪仿佛下得又大了些,阮夢華站不長久,靠坐著床榻上在思量起南華走時說的話,他竟建議她與雲瀾好好商量一下,若是可信,便拉他一同行事。

她才不要!

“夢華小姐隻需用心調養即可。”

“丫頭,你不信我?”

敷衍也是一種欺騙,她信他才有鬼。

雲瀾並不知她是何想法,此時正如往常一般端著碗溫藥來督促她喝藥。

東暖閣裏自有煎藥的地方,但雲瀾卻堅持要自己做這些,從不假他人之手。

每到這時,東暖閣的丫鬟們全都殷勤服侍,這個為他奉茶,那個替他張羅暖手爐子,阮夢華受不了人多晃眼,終於咳了聲道:“日日要雲大人親自來伺候我喝藥,夢華真是罪過,你們也莫要光站著看,快去服侍雲大人啊。”

一時間忙活著的眾人站定不動了。

看著奉上的熱茶點心以及才剛送到他手上的熱巾子,她又一臉遺憾地跟了句:“招呼不周,您多擔待。”

此一招乃是剛剛從南華身上學來的,有時裝模作樣把話反著來說,似乎真能出上一口氣。

雲瀾一眼便瞧出不對來:“丫頭,誰又惹你了?”

“沒有人惹我,隻是午前咱們才剛見過,雲大夫實在不必出現得這麼勤快,您這一來不打緊,我身邊的人可就都亂了心迷了眼,一個個快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也不怪她有怨氣,這些日子哪一日不亂上這麼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