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潭州巡撫薛利私吞賑災官銀,致災民流離失所,苦不堪言,今被查實,朕痛之入骨,憤不能平,逐賜薛利及其家眷族人午門斬首,其他一幹人涉案人等,革職抄家,欽此。”
公元945年,南楚開運二年,隨著一道聖旨,潭州(長沙)巡撫薛利全家被賜死,其下官員一十二人全部削去官爵,連同皇商之一的代家,也被抄家示眾。
一夕間,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樓塌了,昔日的潭州首富舉家遷往老家衡州永寧縣,隻能靠著祖宗留下的幾畝薄田,勉強度日。
五年後。
夜色濃鬱深沉,一道青白色的閃電陡然劈過天際,陰森死寂的森林裏傳出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代胭脂背著一個竹筐,小心翼翼的摸索著腳下崎嶇蜿蜒的山間小路。她餓極了,小臉上一絲血色也無,嘴唇幹枯蒼白,胃裏好像要生出一隻要吃的手來,揪住她的五髒六腑,難受的恨不得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
“娘,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把人參挖回來……”喃喃自語,小手抹了抹臉上的泥,膽大心細地往前小跑。
兩日前,她娘和小弟同時病倒,大夫說必須用人參入藥才能救他們的命。二娘哭天搶地,
拿銀子買了一根小手指頭粗的人參,又殺了一隻老母雞,一起燉了喂給小弟吃,卻連一口湯都舍不得給她娘喝。她前去爭辯,二娘竟鄙夷道:“你娘個病秧子,一年上頭不知道要花多少藥錢,老爺如今又大不如前了,哪有這閑錢?要吃人參,你自己上山挖去!”
雲霧山上終年霧氣纏繞,毒物叢生,又兼之有野獸猛禽,就連八尺高的漢子都不敢輕易上來采藥,二娘這不是擺明了故意為難她嗎?胭脂咬牙,決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娘病死,當天就背著竹筐沿小路上山。
四周安靜的可怕,詭異的陰森籠罩著大地,胭脂已經兩日滴水未進了,臉色白的像女鬼,身上更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兩條腿跟灌了鉛似的。她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兩日未歸,竟然沒有人來尋。胭脂苦笑一聲,睜大眼望著山下那一片零星散布的小村莊,亮晶晶的眸子漸漸變得幽深,總有一日,她會帶著娘重回潭州!
夜,更深了。霧氣也更加濃鬱,模模糊糊的,她看見眼前有一個龐然大物的影子,心下一寒,停下來定睛凝望,濃霧微散,龐然大物慢慢逼近,露出一雙凶狠的綠眸,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是狼!
青白色的獠牙滴著黃色的黏液,粗壯的前肢衝著她撲了過來!
“啊啊啊!”胭脂嚇的閉上眼,拔腿就跑,一路上連氣都不敢喘一口。她一路跑回家中,劈裏啪啦的拍門:“爹!娘!快門,快開門,我把人參挖回來了!”
屋內亮起油燈,窸窸窣窣的聲音裏夾雜著尖細刻薄的抱怨:“死丫頭,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門被拉開,她滿臉倦色,閉著眼暈了過去——手裏還牢牢抓住帶泥的人參。
胭脂這一睡,就睡了整整兩日,等她醒來時,她爹代邴寬破天荒地沒有喝醉酒,也沒有去賭博,而是坐在院子裏的木凳上曬太陽。
“爹?”胭脂奇怪,走近才發現代邴寬終日因醉酒而渾濁的眼睛裏布滿紅血絲,可怖的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