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同誌們請注意了,有往勝利屯下車的旅客,請抓緊時間下車……”
王強從臭氣熏天的列車過道上擠下車,腳上還踩了一些不可描述的東西,有個旅客帶的小朋友吐了一路,而王強不幸中招,才把三成新的襯衣上的吐的東西,去洗手台那裏清理幹淨,結果臨下車了,還是踩了一腳嘔吐物。
顧不上詛咒,王強知道自己這種農民工沒人權,忍氣吞聲這種事發生在白領身上,那是素養,而發生在他這樣的農民工身上,則就是應當,否則就要被橫眉冷對千夫指了。
“唉!”王強唉了一聲,從人頭攢動的站台上擠過去,手裏拎著一個包,卻輕飄飄地被他舉到頭頂。
從三山市打工回來,王強真的是“歸來卻空空的行囊”。
經同鄉介紹,王強跟了一個蓋大樓的包工頭,“苦幹實幹一千天,安全高效有保障”,眼瞅著大樓快竣工了,包工頭卷著工程款,跑了!
三年白幹!
關鍵是為了加快進度,三年時間,王強幾乎就沒有回過家,一窮二白、家徒四壁的破落院子也不能稱其為家。
雖然那個家裏有久病在床的老父親,有含辛茹苦的老母親,但從小家境貧寒的孩子,又能出息到哪?
早早就輟學在家,倒不是王強不願意念書,可他知道,就像老師說的,你就不是塊念書的料!其實潛台詞是,你家這吃上頓沒下頓的,就別來讀書了,知識是可以改變命運,但這條路壓根就不是給你這種破落戶準備的!
王強是硬著頭皮讀完初中的,然後又硬著頭皮跟了一個老木匠當了學徒,結果因為木匠一途實在太沒落,師傅都要出門務工為生,他這個學徒,隻學個皮毛,也隻好出去討生活了。
王強本以為杉翠才是他的家,一千個日日夜夜,杉翠給他倒口水,他給杉翠擦把臉……這些美好,說定格就定格,隻因為老板攜工程款跑了。
而當王強回到蝸居的工棚,計劃和杉翠再去換個工地打工,再續前緣時,他卻看到讓他終身難忘的一幕:杉翠正躺在一個老板模樣的油膩男身下咦嚶婉轉……
從站台出來,還有50裏地的山路要走,王強捏著懷裏唯一的5000塊錢,幾乎控製不住屈辱的淚水。
“王強,是吧,這是5000塊錢,以後你跟杉翠就沒關係了!”
王強當然記得油膩男惡心又不耐煩的嘴臉,可他更記得杉翠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強子,你走吧,我要的幸福你給不了,哪怕我給人當情人,也比跟著你吃糠咽菜強。”
有那麼一瞬間,王強幾乎就要把手裏這半疊錢狠狠地摔在這對狗男女身上了,但是他沒有,難道是因為他高風亮節,不計較牆梅它落?難道是他深明大義,懂得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
都不是!
都是因為tm的窮!窮!窮!
唯一碰見點能讓王強開心的事兒是,他不用拎著他那個包著破棉被的條紋包一路走回家了,因為剛在出站口站了一會,就碰見同村的狗蛋,幾年不見,這對當年被老師戲稱成“討飯二人組”組員的狗蛋,居然開上了手扶拖拉機!
王強記得,他輟學的時候,狗蛋也跟著回家種地去了,看來這幾年他混的不錯,至少都開上車了,而他除了一顆殘破的心,和懷裏那心酸的5000塊錢,什麼都沒有。
“強子,打工發財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