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長長的夢,夢中的女子廣袖流衫,纖細的腰肢勾勒出一幅絕美的畫麵,在桂花飄香的中秋夜宴上,以一舞“縈塵”豔了一室的風光。
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種神態,都訴說著內心的情感。她眼中的波光,時不時掃過賓客的麵龐,卻未曾在一人身上稍作停留。隻因她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中,那個世界,別人進不去,她也不想出來。
他知道,她是她父親獻給太子的禮物,是野心勃勃的太師老兒,著意訓練出的完美人偶。然而他卻堅信,她有自己的靈魂,在一個無人能看見的角落,她的靈魂可以自由地歌、奔放地舞。
精雕細琢的舞步中,雖然充斥了太多的野心,她卻用自己的溫柔融化了那一分刻意,隻以飄逸和靈動,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
舞畢,她便回複了端莊持重的儀態,走出了她的那個世界,又變回沒有靈魂的人偶。他的心,驀然就痛了起來,既是為了她,也是為了自己。
他還記得那場秋雨過後,他隻身來到父皇的寢殿,雙膝跪地,請求父皇把她賜給他。
他知道,如果她嫁給太子,就一定會淪為政治的犧牲品,她的靈魂,會在權利的角逐中漸漸失去顏色。他不想看到那樣的情況發生,他要給她一個女人所需要的最完整的嗬護,因為她是他喜歡上的第一個人。
他的心中有五分的把握,全部都來自於父皇對他的寵愛,另外的五分,則是由政治環境下權衡利弊而決定的。他不知道,朝政和他,哪一個對他父皇來說更重要一些。也許他想試試,想知道那個結果。
趁著父皇沉吟不語的空隙,他望著窗外泠泠而下的細雨,夢境便定格在這裏——他醒了。
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沒有她,沒有任何一種他熟悉事物的世界。
他從冰冷儀器的束縛中起身,略活動了一下,拉開一個貌似是門的東西,走了出去。
走廊裏亂糟糟的,一個中年女人正捂著嘴喜極而泣,周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不約而同地望著什麼地方。
他好奇地跟著眾人的目光望了過去,看到一個房間裏,病床上躺著的那個女子。
那女子的眼神,他是熟悉的,除此之外,跟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卻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尤其是她僵硬的身體,木然地任由一群穿著白袍子的人隨意擺弄,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一個白袍女子走出房間,神色冷淡,“朱仁恭的直係親屬是哪位?”
他的身子一僵,又向屋內躺著的女子看了一眼。朱仁恭,他知道這個名字,那是他的皇後前一世所用的名字,他的皇後,是不屬於他那個時代的人。
“我們是。”喜極而泣的中年女人,拉了一個中年男人的手,從人群中邁了出去,滿臉期盼地瞧著穿白袍的女子。
白袍女子微微一笑,“真是醫學奇跡,你們的女兒被雷劈中都能醒過來,實在是萬幸,恭喜你們。”
中年男女臉上,一副抑製不住的感激涕零的表情,拉著那白袍女子的手,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