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的軍港一片寂靜,從港池口向外看去,海麵像一片平靜而幽暗的深色玻璃,隻能看到水麵反射的點點星光,略微調試了一下沉悶的氣氛。
武裝更周欣默默地歎了一口氣,把目光從遠方的海麵上收了回來,掃向了眼前的導護艇。在這個寂靜的夜晚,絕大部分戰友已經在水兵樓裏享受著酣暢的睡眠,暢快地打著呼嚕,隻有他站在碼頭的崗亭裏,守護著這艘服役已經20多年、即將到壽的艦艇,心裏還是有些沒著落。
這是夏末秋初的一個夜晚,天氣依舊炎熱,汗水從凱夫拉頭盔的縫隙一點點滲透出來,順著麵頰流淌,滴落在海洋迷彩服上。裸露的手臂上,不時有饑餓的蚊蟲前來掃蕩。周欣還是筆直地站立著,隻有實在難以承受瘙癢了,才輕輕地晃動一下身體,試圖遣散那種難受,也是努力趕走貪得無厭的蚊蟲。
周欣就是這麼一個謹小慎微的人,盡管其他艦艇駐泊在港池的另一側,別的武裝更並不會看到他的這些細微動作,夜間巡邏督察人員也沒有出現,他依然小心翼翼,不願出一點差錯。
毫無征兆地,海風刮了起來,慢慢地變大。燈光照耀下的港池,海麵一點點吹起了波浪,直至出現了一層壓著一層的白浪花。不足半個小時時間,那陣風已經刮得他身體開始輕微晃動起來。倒是這風一吹,立刻趕走了先前的煩悶,讓他內心安靜下來。
風越刮越大,浪花拍打著防波堤,發出了轟隆隆的巨響。已經步入“老年”的導護艇因為正對著港池口,承受著更大的衝擊力,搖晃得越發厲害,纜繩發出了吱吱的怪響,碰墊與碼頭立柱不時擠壓,刺耳的噪音充溢了耳膜。
這時機關督察車出現在視野裏,車裏坐著的是司令部的航海業務長。他用著急切的語句告訴周欣,一股在附近洋麵活動的熱帶風暴突然升級為強熱帶風暴,而且改變了運行軌跡,正在快速向本市來襲,值班執勤人員一定要保持高度警惕,注意觀察瞭望,遇到問題一定要及時上報。強勁的風把他的話吹得七零八落,剛剛把話說完,車屁股一冒煙就跑了,去通知其他艦艇去了。
周欣趕緊跳上跳板,把這個消息通報給幾個在艇上留守值班的人員。隨後,周欣邁出了水密門,準備返回碼頭崗亭,他一抬頭,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港池外,一艘浮吊船正在向港池口快速移動,像一座黑壓壓的小山向他們的導護艇撲來。船上起重機的吊臂,如同一隻怪獸般張牙舞爪,就像要把他們抓走一樣,初見之下讓人魂飛魄散。
眼看著浮吊船泰山壓頂般壓過來,周欣不由自主地大喊了一聲,一下子把尚處於懵懂中的眾人驚醒,看到眼前景象,駕駛室內頓時忙亂起來。張海副艇長用民用電台趕緊呼叫對方,信號兵打出了燈光信號。
電台裏傳來了浮吊船裏水手急切的聲音,原來這是在港池旁邊貨櫃碼頭裏作業的浮吊船,因為強風導致脫錨,就直直地向軍港撞來。船上隻有兩名水手留守,船體本身並沒有動力,手忙腳亂之下也沒辦法控製住船體。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就連呼吸和心跳的聲音似乎都清晰可聞。副艇長張海喊了一嗓子,趕緊拿碰墊去,做好防撞擊準備!
一聲令下,大夥兒趕緊向艇艏方向艱難移動。風實在是太大了,艇體搖晃得厲害,想站穩十分得困難,隻能弓著個腰,扶著護欄,近乎於爬著到了艇艏。
這時,浮吊船已經撞上了港池口的阻攔索,十多個漂浮在海麵的塑料桶轉眼間被撞癟了下去,移動的船體把鋼索拉成了箭頭形狀,終究還是“砰”的一聲,比拇指還厚的阻攔索斷裂了。倒是這一撞,也拉緩了浮吊船的運行速度。
周欣聽著那阻攔索斷裂的聲音,小腿肚不由自主地抖動了起來,凱夫拉頭盔裏汗水不停地向下滴,雖然大風迎麵吹著,但是後背還是不停地冒冷汗,迷彩服早已被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