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長的一席話入得耳裏,百裏堇年滿目起伏,心緒大湧,一時之間,道不出話來。
卻是這時,已有大英暗衛端來了換洗衣袍,也在偏殿屏風後的浴桶內倒滿了熱水,顏墨白不再顧百裏堇年瑟瑟發抖的身形,僅抬眸朝鳳瑤望來,“我先去沐浴。”
嗓音一落,緩緩起身,鳳瑤則仍舊將他扶住,攙著他朝屏風後的浴桶而去。中途之中,顏墨白本要拒絕,卻見鳳瑤堅持,便已作罷,待入得屏風後,鳳瑤親自為他褪衣,卻待衣衫落盡,卻見他滿身是傷,整個身子猙獰破敗。
她心口驀地大痛,一股股窒息感漫遍全身。
顏墨白卻還勾唇微微而笑,僅道:“雖是滿身是傷,但終究還有命在,鳳瑤如今,該欣慰才是。”
這番話無疑是在調侃,似若心態極好,不曾將滿身的傷放在眼裏,待得這話落下,他便主動入了浴桶,也不知是熱水陡然驅散了滿身的寒氣,還是突然便放鬆了心身,他僅是背靠在浴桶,整個人全然鬆弛,待得沉默片刻,才突然抬頭朝鳳瑤望來,神色沉得不能再沉,仿佛要將人徹底吸入一般。
“鳳瑤,我若不是如今的我,身上若還留著令人不齒的血脈,你會如何?”他突然開了口。
鳳瑤猝不及防一怔,“墨白,你這話何意?”
他瞳中驀地有微光滑過,刹那之際,麵上也染上了半縷自嘲,待得鳳瑤越發要將他的所有反應全數盯入眼中,他卻已恰到好處的垂眸下來,僅道:“隨口說說罷了。”
鳳瑤滿目複雜,並不信他這話,縱是他不將話說明白,她心底自然也是有所猜測的。隻是如今之際,一切之言都是多說無益,她如今能做的,也隻是相信他,陪著他,危急之際護著他,如是而已。
“莫要多想其它的了,先好生休息休息。一切之事,都會好的,也無論如何,我都會守著你。你如今在我心裏,仍是往日那頂天立地的人,無論你突然變成了什麼樣,你都還是你,不曾變過。”說著,無心就此多言,僅是稍稍拿起了濕帕子,開始一點一點的在他身上的傷口周圍清理血跡。
顏墨白未再言話,突然便這麼徹底沉默了下去。
兩人無言,待得半晌之後,顏墨白才出獄穿衣,鳳瑤也僅是隨意換了一身幹淨衣袍,隨即攙著顏墨白一道出了屏風。
屏風外,百裏堇年仍坐在原地,滿身發僵,眼見顏墨白出來,開口便道:“殿外一直未有打鬥聲響起,可是太上皇並未差人劫殺我皇兄?”
“大英皇上倒是關心則亂,此處無打鬥,便也無法證明太上皇不曾派兵去追殺。”
這話一出,百裏堇年目光越是暗淡,顏墨白神色微動,繼續道:“且去換衣,太上皇,該是要等不及了。”
百裏堇年強行按捺心神,未再言話,僅是由兩名楓家軍扶著入了屏風,開始換衣。
待得一切完畢,剛繞出屏風,殿門外則突然有大英暗衛的嗓音響起,“大周皇上,太上皇有請。”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如此正麵交鋒,且顏墨白身邊無一兵可用,不知此番見麵,事態如何。
鳳瑤心底增了幾分陳雜,顏墨白已牽著她站起了身來,她驀地回神,扶了顏墨白便朝不遠處殿門行去,而待入得大英太上皇所在的主殿,主見主殿內竟也緊急布置了魂帆之物,甚至還有高香大燃,殿中左方,香蠟成排,極是壯觀,且那裏也擺了靈牌,獨獨一張,牌位上麵,極是突兀明顯的刻著四字:公孫月牙。
鳳瑤瞳孔抑製不住的縮了縮,此際不用猜都知那牌位祭奠的是誰。隻是,顏墨白的娘親雖是小名喚作月牙,但卻不代表大名也是月牙,是以,便是要祭奠,這牌位上卻不刻顏墨白娘親的真實姓名,反倒刻著小名昵稱,著實怪異,甚至顏墨白娘親的牌位如今能突然出現在這極樂殿的殿宇內,便更是怪異反常得緊。
是以,今兒這大英太上皇,又想使什麼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