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急驟,涼薄盡顯。
而那臨來的船頭上,一抹修條大紫的男子正靜靜而立,大抵是冷風不住的將他的衣袍掀起,墨發而揚,倒讓他渾身上下增了幾分淩亂之意,然而即便如此,那人的麵色卻極是柔和淡定,便是那雙徑直朝她落來的雙瞳,也是笑意彌漫,風月不淺,仿佛周遭凜冽的風並不能擾他半許,他,依舊還是平日裏的他,笑得燦然柔媚,風情萬種。
“長公主。”僅是片刻,那人便薄唇一啟,柔柔的喚了一句。
隻是說來也是奇怪,這嗓音明極是溫柔發淺,但卻不曾被周遭凜冽的風吹散,反而飄入鳳瑤耳裏後,仍也是清晰之至,風情之至。
鳳瑤眼角一挑,神色微動,漫不經心的道:“可是有事?”
此際突然見得這柳襄,倒是稍稍有些微愕。說來,這一路趕路而來,風餐露宿,本是瑣事繁重,再加之柳襄這兩日也未主動朝她麵前湊來,是以,這些日子倒是未與柳襄見過麵。而今突然再見,便覺這柳襄似是再度瘦削了幾分,隻是那張麵容依舊還是白皙柔膩,仿佛不曾被行軍的風沙之氣擾得半許。
待得這話一落,鳳瑤便穩住身形,靜靜凝他。
此際,他所在的船已全然靠近鳳瑤的船,兩船之間,也僅有半丈之距。
大船蕩漾出的水聲略微突兀,隻是卻不曾真正將周遭沉寂壓抑的氛圍打破。柳襄也未及時回話,僅是一直盯著鳳瑤笑,待得片刻之後,鳳瑤興致缺缺,正要淡漠的轉身離去,卻是這時,柳襄突然出聲道:“多日不見長公主了,是以便想來與長公主拜會一番。”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這兩日大肆行軍,風餐露宿,想來長公主定也是未吃好喝好。方巧,柳襄剛才在船上備了些瓜蔬爐子之類,不如,柳襄為長公主做些膳食如何?”
鳳瑤神色微動,淡然將他的話思量,待得片刻後,柳襄繼續道:“柳襄並無它意,僅是隨軍在途,也隻是想為長公主做些事罷了,且柳襄的廚藝,長公主也是知曉的,是以,就望長公主讓柳襄為你做些膳食果果腹吧。”
他再度出聲而道,柔然的語氣也微微卷著幾許不曾掩飾的平和與認真。
這話入耳,鳳瑤終是斂神一番,僅道:“你這艘船上,竟有瓜蔬爐子之物?”
柳襄點點頭,“的確是有。且船上還有軟塌桌椅之類,想來這艘船本該是為長公主與大周皇上準備的,隻是大周皇上在與長公主在上船之際就上錯了,未曾登上這艘船來。”
是嗎?
鳳瑤麵色微變,心有起伏,也未立即言話,僅是待沉默片刻朝,才朝柳襄道:“也罷。此際時辰已不早,本該用膳,你且在船上熬些清淡之物便成。”
柳襄柔然一笑,認真點頭,隨即便也不作耽擱,待得告辭之後,便轉身而離。
直至柳襄徹底入得船屋,鳳瑤才稍稍將目光收回,而眼風則稍稍掃到了伏鬼,則見他那刀疤橫梗的麵上,陰雲重重,略微異樣。
鳳瑤眼角一挑,終還是全然將目光落在他麵上,低沉而問:“伏侍衛這是在想什麼?”
伏鬼應聲回神,抬眸迅速朝鳳瑤掃了一眼,而後便垂頭下來,恭敬道:“娘娘,柳襄雖是可用之人,但終究還是得多加防備。畢竟那人的心思太過圓滑,稍有不慎,許是會被其算計與利用。”
這話入耳,鳳瑤並無半許詫異。
想來,如柳襄那等容貌與性情之人,的確是無論做什麼都容易引起旁人懷疑。甚至便是此際,她雖對柳襄並無殺意,但若論抵觸與戒備,也終究還是有的。隻不過,柳襄終歸也是個可憐人,前半生在容傾的束縛下艱難而過,如今終是脫離了容傾的爪牙,卻又想著建功立業,揚眉吐氣。
思緒搖曳起伏,越想,便越發的想得遠了些。
而待片刻之後,鳳瑤才全然斂神下來,壓製心性,隻道是船到橋頭自然,如今多想無益,不過是徒增繁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