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目光稍稍幽遠的凝於前方,沉默片刻,才平緩而道:“要營救尉遲雪蠻的娘親與忠義侯府之人,自然,免不了與樓蘭帝王作對。是以,若要幫她,自是會付出些代價,甚至,好壞均分,到頭來,許是事態會演變成對我們有利,或者,無利。”
這話一出,尾音還未全數落下,顏墨白便溫潤無波的接話道:“無論行何事,自然都有利有弊。隻不過,樓蘭皇帝如今膽敢大肆招兵買馬,強壯國力,就論這點,自然也不得不防。”
鳳瑤點點頭,“我也是如此而想,是以,便也就這尉遲雪蠻之事,先給樓蘭一個下馬威,畢竟,如今大軍駐紮於此,自然不可分太多兵力去對抗樓蘭,既是尉遲雪蠻手中還有幾千兵力,那便稍稍增援她兩千兵力便成。”
“便是你增援的兩千兵力與她手中的兵力全數一起,也不過區區幾千。若要對付樓蘭,許是不太現實。”
僅是片刻,顏墨白再度慢騰騰的回了話。
鳳瑤眼角一挑,瞳孔微縮,再度稍稍轉頭朝顏墨白望來,“是以,亦如當初對尉遲雪蠻所說,強攻不得,隻能投機取巧。就如,縱是樓蘭兵力招募足夠,但若,樓蘭幾大囤積糧草的地方著火了呢?又或者,樓蘭國都義軍四起,亂了呢?”
顏墨白勾唇而笑,麵上也無半許起伏與訝異,似是對鳳瑤這話全數不驚不愕,了如指掌。
他僅是懶散的笑凝著鳳瑤,並未立即回話,待得兩人全數上完石階,並雙安然站定在石階上的街道後,他才薄唇一啟,慢悠悠的道:“鳳瑤之法雖好,但許是力道不夠,稍有不慎,非但燒不了樓蘭的糧草,許是還會打草驚蛇,大肆惹怒樓蘭皇帝,從而遣兵在我們後方生火。”
鳳瑤麵色稍稍一沉,落在他麵上的目光越發而深,“那依你之見呢?”
他麵上笑容越發而濃,那雙漆黑的瞳孔凝於前方街道盡頭,慵然懶散的掃視,看似漫不經心,但實則卻是諱莫如深。
則待沉默片刻後,他終是慢騰騰的繼續道:“我最初是不曾想過要對付樓蘭,隻不過,也難免樓蘭會趁我之危而落井下石。如此,天下角逐本不是講究良善之事,但如你所言,便是樓蘭如今不興風,但自然也是禍患,留之不得。鳳瑤自可讓雪蠻遣人去火燒樓蘭糧倉,令其無糧來支撐磅礴兵力,但行事之前,自然也得兩手準備,就如,蠱毒之物,務必得備,既是燒不了糧草,那邊壞其飲用河水……”
鳳瑤瞳孔驟然一縮,心口驀地層層發緊,隨即不待他後話道出,便抑製不住的道:“若壞其飲用河水,自是傷亡巨大,且一旦河水外流,那些依照河水而生的尋常無辜百姓定也會殃及。”
“大戰本是如此,平頭百姓隻能成附帶犧牲之物。”他平緩無波的回了話。
鳳瑤麵色發沉,瞳色仍是起伏不定,一時之間,並未言話。
待兀自沉默半晌,她才強行按捺下起伏劇烈的心神,低聲道:“我自知大戰定是淩掠猙獰,但我終還是願無辜百姓不被殃及。他們何其無辜,生靈塗炭付諸於他們身上……”
話剛到這兒,便徑直噎住,不願多說。
顏墨白捏緊了她的手,歎息一聲,“為君之人,當不可心軟。”
“我知道。”
顏墨白靜靜凝她,神色微動,一時之間也未言話,僅是待牽著鳳瑤再度朝前行了幾步,他才薄唇一啟,繼續道:“鳳瑤若不願傷及無辜,自然,可不下烈毒,到時候僅給樓蘭兵力的飲水之河投放密製軟骨散便是,讓其兩月之內提不起來便是。”
鳳瑤微微一怔,下意識朝他望來,“軟骨散功效一般僅有一日,到哪兒去弄那密製的軟骨散,確保樓蘭兵衛兩月內無法精神?”
顏墨白神色微動,溫潤而笑,“東臨蒼萬醫萬毒皆可,區區密製軟骨散,他何能不會。”
鳳瑤瞳孔一縮,頓時反應過來,欲言又止,但終是未再道出話來。
是了,她倒是忘了東臨蒼了,想來顏墨白與其交好,縱是東臨蒼保持底線不願對顏墨白說出通往大英之路,但若說稍稍為顏墨白製毒,自然也是尚可。
隻是,此際也僅是猜測罷了,萬一那東臨蒼不願製度害人呢?
心思至此,鳳瑤下意識垂頭下來,片刻之際,顏墨白那溫潤平和的嗓音再度在耳畔響起,“通往大英之路,我未逼其說出,是以這製毒之事,他自然不可再拒絕。再者,糧草被毀亦或是兵力中毒,也僅能稍稍壓製樓蘭帝王野心,但也不排斥那樓蘭皇帝,仍還想趁我大周與大英對戰之際,從中分羹。”
鳳瑤沉默片刻,“樓蘭糧草被毀,亦或是樓蘭兵衛成片中毒,樓蘭帝王便是野心磅礴,無兵無卒亦或無糧草,他何來能耐分羹?說不準那時,他早已焦頭爛額,不僅要防著你一旦勝了大英後便反過來對他樓蘭不利,更還要防著大齊在這節骨眼上欺淩於它,是以……”
話剛到這兒,她心神突然一動,後話驀地噎住,整個人都全然反應過來,落在顏墨白麵上的目光驀地一沉,“大英……”
顏墨白勾唇而笑,略微讚賞的朝鳳瑤掃了掃,隨即便懶散慵然的將目光從鳳瑤麵上挪開,慢騰騰的道:“諸國之皇,何人會無野心?大齊雖看似中立,安分守己,但其越是毫無動靜,便越是可能暗藏洶湧。且如樓蘭這般國度,大肆招兵買馬,招招搖搖,尚且還容易對付,但那種韜光養晦平靜自若之國,才最是不得不防。是以,如我方才所言,倘若樓蘭糧草被焚,亦或是兵衛不可用,那惱怒不淺的樓蘭皇帝,也極有可能孤注一擲的與大齊聯合,若不然,大齊一旦興風,最先亡的,自然也是他無兵可用的樓蘭。如此,樓蘭皇帝為求自保,自不會坐以待斃,而是會,另尋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