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長的一席話,他說得極為平緩自然,除了語氣略微卷著幾許幽遠之外,整個人竟是淡定至極,從容無波。
鳳瑤瞳孔猛的一縮,落在他麵上的目光也忍不住大肆的搖晃開來。
“你是說?兩月之前,你便已是差人,混入了大盛的京都?”她強行按捺心緒,陰沉沉的問。
也難怪,難怪當初大旭國破之際,這顏墨白久病在府,全然不曾露麵,而今聽他這話,若她猜得不錯的話,當時大旭與大盛交戰之際,這顏墨白,則是窩在府中,暗自差人前往大盛之地,四方紮根分布。
如此說來,早在大旭與大盛開戰前,這顏墨白,便早已為而今攻打大盛埋好了伏筆。不得不說,這人的心思,無疑是深沉至極,甚至深得令人心生畏懼,便是僅是稍稍聞之思之,便覺心頭發麻,毛骨悚然。
究竟,是得有何等程度的精明,才能將這等算計天下諸國之事並重而行!又究竟是何等的冷漠與野心,才能對大旭的存亡視而不見,從而趁著大旭危亡之際而去大肆的趁人之危,構造他心底的野心藍圖。
思緒至此,鳳瑤渾身發緊,手腳冰涼。
顏墨白似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對,神色也微微變了半許,隨即薄唇一啟,平緩從容的問:“長公主嚇著了?”
說著,眼見鳳瑤毫無反應,不回話,他勾唇笑笑,神色突然一垂,略微幽遠複雜的落在麵前的茶盞上,修長的指尖,也開始微微而動,肆意在茶盞身上稍稍摩挲。
“長公主可是覺得微臣野心磅礴,令你不齒了?”他突然有問,語氣格外有些淡薄,似如自言自語,又似如玩笑的問話一般。
這話入耳,鳳瑤才稍稍回神,卻是並未言話。
若說心底不震撼,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早就知這顏墨白不可小覷,甚至隨時都可能動她的大旭,但她的目光終歸還是局限短淺,從來不曾料到顏墨白的膽子甚至野心已然強大到了這等地步。
他甚至在大旭與大盛交戰之際,臨危不亂的將爪牙伸到了大盛。如此說來,他一早便有計劃對付大盛,甚至也一直窩在府中,曆來不曾有救得大旭之意。
也難怪當初大旭那般危亡驚險,竟也不得這顏墨白出麵解圍,想來當初這人的心思,根本,就全然不曾將大旭放於眼裏,又何來什麼真心出手而救。
一想到這兒,心底陡跳發緊,卻也突然有些涼薄。
她沉默半晌,才強行按捺心緒,再度將目光落到了顏墨白麵上,“你究竟從何時生有對付大盛的野心?”
他摩挲茶盞的指尖微微一頓,並未言話。
鳳瑤也不著急,也不再多問,僅是滿目深沉厚重的凝他。
則是片刻後,他略微緩慢的將指尖從茶盞鬆開,平緩而道:“往日叱吒沙場之際,微臣,便對大盛生有統一之心。不過,當初不過為邊關守卒,勢單力薄,難以對付大盛。直至,微臣入京被加官進爵,閑暇之時一多,暗中囤積的精羽一多後,便在大旭與大盛交戰之際,趁著大盛之兵傾巢出動,老巢一空,便開始在大盛京都安置精羽。”
他說得極為平然緩慢,嗓音從容淡然,卻又莫名幽遠。
鳳瑤無端的深呼吸了幾口氣,神色冷冽起伏,繼續問:“當初大旭與大盛交戰,你可是一直都趁此機會行你野心之事,從而,全然不曾對大旭有過半點救國之心?”
“的確,不曾。”
他默了半晌,才低沉幽遠的出了聲。
鳳瑤瞳孔驟顫,渾身緊繃,袖袍中的手,早已緊握成拳。
“你怎能如此!顏墨白,大旭是養你之地,若非我父皇提攜,你如今都還隻是個邊關守卒。我父皇待你不薄,大旭上下也待你不薄,卻待大旭危亡之際,你為何不出一分力?你不是說你囤積的精羽多嗎?你不是能對付大盛嗎?為何在大旭國破之際,在我父兄領兵上陣之際,你不提前想法子用計搗了大盛老巢,救我父兄一命!救大旭一回!”
心思翻騰上湧,一種震撼莫名的情緒在心底交織而起,是以,心神不穩之際,連帶脫口的嗓音也顯得激動開來。
這話一出,顏墨白微微抬眸,突然深眼凝她,不說話了。
“你究竟說還是不說!顏墨白,你說你是不是白眼狼?我父皇那般提攜於你,那般寬待於你,你怎能……”
鳳瑤越發激動,此番脫口的嗓音也抑製不住的挑高。
卻是不待後話道出,顏墨白已平緩幽遠的出聲打斷,“先皇寬待微臣,不過是看著微臣軍功赫赫,是以迫於上下之壓,封賞微臣罷了。而長公主你,也僅看到先皇封賞微臣,將微臣從一介邊關守卒提攜為攝政王,但長公主又可曾看到,當年微臣為大旭上陣殺敵,揮汗灑血,甚至獨自被敵軍圍剿,被狼群廝殺,被亂箭穿胸,被亂刀砍殺的場麵?微臣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舊傷,皆是為大旭所挨,微臣當年灑出的所有熱血,皆是為大旭所灑,這些,長公主又可看到,可明白?”
鳳瑤瞳孔一滯,神情猝不及防的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