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嬤嬤滿麵擔憂的望她,“長公主,老奴記下了。隻是,皇上年幼,許多話都是無心的,也望長公主莫要往心裏去,氣著自己了。”
鳳瑤低沉而道:“無妨。”
這話一落,不願再多言,僅是繼續朝前踏步,緩慢離去。
一路上,滿身清冷,心口的揪痛,也莫名的越發劇烈。
自打上次城牆一躍並莫名其妙的起死回生後,這身子骨,便越發的不利索了,偶爾的動用內力過度或是情緒起伏太過激烈,便易心口絞痛,不知何故。
鳳瑤強行按捺心口的不適,依舊緩步往前,奈何不知不覺間,臉色,竟也莫名的開始慘白。
許久,待即將靠近鳳棲宮時,鳳瑤足下未停,脊背也因疼痛而略微彎曲,王能極是擔憂的問:“長公主,可要屬下扶您?”
鳳瑤勾了勾唇,清冷自嘲的搖搖頭,待得片刻,她才幽遠緩慢的問:“王能,你說,本宮當日強行將皇上推上皇位,可是當真錯了?”
這話一出,身後王能並未言話。
待得半晌,王能才緊著嗓子道:“屬下認為,長公主並無任何過錯。當時的情形之下,惠妃獨大,又得國舅撐腰,三皇子對惠妃也唯唯諾諾,長公主將皇上推上皇位,不止是安定了大旭上下,更也是,保了皇上性命。”
是嗎?
鳳瑤暗自自嘲,滿心的起伏,並未再言話。
並非是想在王能這裏得到言語的寬慰,而是,如今的幼弟越來越叛逆,對她的抵觸與不解也越來越多,她姑蘇鳳瑤雖能在朝臣之中遊刃有餘,奈何麵對自家幼弟,不忍責罵,不忍懲罰,不忍怒著嗓子言話,不忍拿出威儀的逼他行事,是以,才會如此的束手束腳,關係僵化,卻又,不知該如何去化解。
因而,矛盾太多,抵觸太大,眼見自家幼弟如此排斥她,她滿心的堅定,也驟然開始裂了一條縫,竟是,莫名的搖曳開來。
思緒翻騰,鳳瑤手指緊緊的抵在心口,緩步往前。
此番滿心淩亂,無暇再估計禦書房的奏折,又或許是心底太過幽遠不平,是以,也破天荒的想要讓自己拋開朝事,好生的休息。
待入得鳳棲宮時,黃昏已至。
鳳瑤差宮奴送來了晚膳,搬來了酒水,而後,便揮退了殿中的所有宮奴,獨自坐在圓桌發呆。
偌大的鳳棲宮,清淨至極,卻也孤寂至極。
待得半晌,殿內的光線越發暗淡,桌上的菜肴也越發的涼了時,鳳瑤才回神過來,一直抵在心口的指尖微微而挪,開始直接拎著酒壇倒酒,而後,一杯一杯的開始狂飲。
思緒太亂,情緒太躁,是以,便有飲酒之興。
隻奈何,一杯一杯的酒水下肚,心口的絞痛越發劇烈,眼神也略微飄忽不定了,然而神智依舊略微清晰,心底的煩躁之意,不曾被酒水消卻半許。
誰說酒可解愁?
分明就是虛話!
煩躁之意越發升騰。
鳳瑤直接扔了酒杯,抱著酒壇子便開始狂喝。
瞬時,腹中的火辣旺盛,起伏洶湧,則是不久,不遠處的殿門驟然被推開,霎時,冷風灌進,拂了額頭。
鳳瑤猝不及防的打了冷顫,待得正要下意識的鬆開酒壇,不料雙手還未動作,嘴邊的酒壇便頓時被人強行拎走,隨即,一道平和幽遠的嗓音驀地揚來,“不過是大盛公主咄咄逼人了些,長公主這便要自暴自棄了?”
平和幽遠的嗓音,熟悉至極,但卻無常日裏的溫潤諧和,反倒是極為難得的卷著幾許複雜與厚重。
鳳瑤驀地回神,略微飄忽的目光努力的朝麵前的人影定去,卻見那滿身素白清雅的顏墨白,不知何時竟已站定在了她麵前。
他微微的逆著光,又或許是眼神著實飄忽難定,鳳瑤隻覺此際的他倒是極為俊朗,整個人著實翩躚如君,隻奈何,倒是可惜了這副皮囊,偏偏是個佞臣。
鳳瑤勾唇而冷笑,滿麵冷冽,隨即強行坐直身子,冷沉而問:“你來作何?”
顏墨白緩緩將酒壇放在桌上,略微幹脆的就著她身旁的矮凳坐了下來。
待得片刻,他似若玩笑,幽幽而道:“來看長公主何等狼狽。”
鳳瑤冷哼一聲,掌心驀地拍向桌麵,不料手腳竟也有些不聽使喚,本打算拍桌子的,奈何抬起的手竟不受控製的跑偏,最後竟拍在了自己的腿上。
她怔了一下,渾身下意識的一僵,未能全數反應過來。
顏墨白則在旁歎息一聲,“長公主,你醉了。”
醉了?
鳳瑤驀地回神,飄忽的眼神再度朝他的臉找去,奈何他的臉也起起伏伏,著實不定,她怒氣一來,頓時幹脆的伸手朝他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