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眸色微沉,對他這話倒也著實不敢苟同,隻道:“雖是皮肉傷,但也讓攝政王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攝政王對自己的傷勢如此的懈怠,倒是對自己狠得厲害呢。試問,若如攝政王這般的皮肉傷都不足為題的話,那在攝政王眼裏,究竟如何的傷勢才可值得一提?”
這話,鳳瑤說得極為直白。
他微微勾唇而笑,雖笑得溫潤如常,但卻因滿麵的蒼白而稍稍折扣了風雅之意,竟也活生生的襯出了半縷掩飾不住的虛弱。
“在微臣眼裏,隻要性命尚在,隻要活了下來,那些皮肉翻飛甚至傷筋動骨之事,皆不足為題。”他答得緩慢,嗓音平和。
鳳瑤麵色微變,深眼凝他,待默了片刻後,才低沉沉的道:“攝政王這話,說得倒是誌氣。隻不過,本宮且問你,昨日在深洞裏,若本宮出手的力道極重,尚可一拳便將你斃命,如此,攝政王可還敢豪賭一番,不躲不避的硬受本宮一拳?又或是,當時你在深洞之中,本就是抱著求死的決心不躲不避,而非算準了本宮出手的力道,從而孤注一擲的受得本宮一掌,故意示弱,惹本宮心軟並救你一命?”
這話一落,鳳瑤靜靜的朝他打量,分毫不錯過他半分神情。
隻奈何,他麵色依舊如常,無波無瀾,除了瞳孔略微泛出了幾許幽遠之色外,別無其他。
“微臣昨日,有求死之意倒是真。但長公主昨日拚命將微臣救出深洞,並不眠不休將微臣帶入府中強行醫治,不知長公主此舉,可是真心?”他緩緩出聲,語氣平和,但若細察,卻也不難發覺他嗓音稍稍沉了半縷,連帶他那雙瞳孔,也抑製不住的深了幾許。
鳳瑤淡道:“你上次在青州河上救本宮一命,本宮昨日還你一命,也是自然。”
他靜靜凝她,極深極認真的望著,並未言話。
待得鳳瑤被他盯得略微不慣甚至眼角一挑時,他突然稍稍挪開目光,勾唇笑了,“如此說來,長公主昨日不辭辛勞的帶微臣回府,甚至將微臣從鬼門關外拉回,皆是真心而為,隻願不欠微臣?又或是,長公主雖處處抵觸微臣,視微臣為大旭佞臣,但卻,不曾真正想要微臣的命?”
鳳瑤瞳孔一縮,陰沉道:“攝政王生死如何,本宮自不關心。但攝政王你,卻獨獨不可死在本宮手裏,亦或是,死在本宮麵前。”
他神色微動,似是有些了然過來,隨即勾唇朝鳳瑤微微一笑,目光也驟然間再度幽遠開來,“無論如何,長公主此番不曾對微臣落井下石,出手救微臣是真。倒也是,除了伏鬼王旭還有青桐外,長公主,倒是第一個會對微臣出手相救之人。”
這話一落,他便垂眸下來,不再言話了。
鳳瑤眼角一挑,淡諷道:“攝政王這話說得倒是涼薄。當日朝堂之上,本宮欲對攝政王發難,滿朝百官,也極是為攝政王求情,而今攝政王突然這般言道,可是將百官對攝政王的營救之心,毫不放在眼裏?”
他麵色分毫不變,低緩而道:“百官向著微臣,皆心存利益,不曾真心相救罷了。一旦微臣當真性命攸關之際,那些百官,大多皆會明哲保身,而非對微臣拉上一把呢。”
說著,再度抬眸,目光朝鳳瑤落來,緩道:“今日與長公主言道這些,並非是有何算計,而是,確切想對長公主道句謝。”
鳳瑤冷眼將他打量,也不願就此多言,僅是嗓音一挑,幽遠低沉的道:“攝政王若當真要謝本宮,便該循著本宮之意來做,是以,攝政王這官位,你辭還是不辭?”
她再度繞到了這話題上。
他也不曾壓抑,麵色平和無波,卻微微夾雜著幾許蒼白與虛弱。
僅是片刻,他薄唇一啟,溫潤緩道:“微臣此際手不能寫,倒也寫不了辭官奏折。”
鳳瑤瞳孔微縮,靜靜觀他,“待得攝政王手指能握筆之際,再寫也不遲。”
他略微認真的觀著鳳瑤,瞳孔雖透著幾許虛弱與疲倦,但更多的則是深沉無底,給人一種莫名的幽遠與厚重。
“長公主便是如此不待見微臣?即便微臣並未做過對大旭威脅之事,長公主也容不得微臣?”他平緩而問,語氣略帶幾縷漫不經心。
鳳瑤眸色一沉,“並非本宮容不得你,而是大旭朝廷如今的歪風邪氣,容不得你。本宮要的,僅是大旭君臣一心,君民一心,若攝政王能離開,我大旭朝堂的朝臣,定不會再趨炎附勢,對待新皇,也會越發用心。”
顏墨白緩緩而笑,“群臣本是牆頭之草,長公主欲要將他們扳正,許是不易。”
“扳正的確不易,但能稍稍改變,便也尚可。”
顏墨白突然不說話了,稍稍垂眸下來,半晌才道:“辭官之事,微臣自會考慮,也望長公主多加考慮。而今,微臣滿身是傷,近期上朝許是無法了,是以,長公主盡可在微臣不在之際,扳正朝臣。但若是,長公主在一月或是兩月之內都扳不正朝臣,卻也並未掌握微臣叛國佞國的罪證,便望,長公主日後在微臣麵前,莫要再提讓微臣辭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