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十二年,年末。
碎雪屑下在道路兩旁已經堆砌成冰的積雪上,屋簷下的霧淞一根長似一根,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各個捂著棉襖,籠著袖子,年關將至,街市絲毫不受凜冽的空氣影響,一如往常的熱鬧。
“讓開讓開!讓開讓開了啊!”鬧市之中跑進兩撥府兵,將百姓清到道路兩旁,開出一條大道。
天子腳下,達官顯貴本來就多,百姓們對此習以為常,紛紛讓路,官道拐彎處駛來一匹駿馬,馬上騎著一位公子,錦衣玉帶,氣度不凡,這馬跑到近處,拐彎處又駛來四五匹馬,馬上的人看著前方那肆無忌憚的身影,甚是焦急,“少爺,您當心呐!”
這位少爺叫做沈玉宗,是中書令沈敬之的公子,沈敬之滿腹經綸,為各中書舍人所推崇,重要的是,他還娶了當朝皇帝的親妹子,太史長公主,在朝中的聲勢可謂如日中天。
與此同時,一輛護有衛兵的馬車緩緩向京都駛來,看守城門的將士抬手,將其攔下,“車中何人?”
車旁的護衛急匆匆的跑來,遞出一個金線秀邊的折子,守城將士接過折子看了一眼,將折子還給護衛,垂下眼瞼,蓋住眸子裏複雜的目光,低頭朝馬車拱手作揖,隨後讓開身子。
“起!”旁邊的護衛高聲呼喊,馬車不緊不慢的駛入京都。
“殿下,”秦籍騎馬慢行,眼睛掃視四周,對馬車內道,“街上沒什麼官府的人,咱們要不要先回府?”
“就有了。”馬車內傳來沉沉的聲音,話音剛落,前方馬蹄聲一片,沈玉宗連同沈府家仆已停在馬車前麵。
“是沈公子。”秦籍湊近馬車,低聲道。
沈玉宗下馬,走近馬車。
章宏煦揭開簾子,秦籍已經扶住他手,章宏煦動身,踩著凳子從馬車上下來。
“宏煦,”沈玉宗神情激動,“你寫信給我時,我還不敢相信……”他望著章宏煦,喉結哽了哽,但最終隻說出一句話,“你真的回來了。”
章宏煦笑了笑,如同和煦春風,“依舊如此待我的,也隻有你了。”
沈玉宗欲說什麼,但看周圍人多眼雜,隻能忍而不言,“我有許多話要同你談,不如去我家吧。”
“我方回京,不去拜見父皇,倒先去中書令的府邸,成什麼樣子?”章宏煦拍了拍沈玉宗的肩膀,“來日方長。”
沈玉宗歎了口氣,“也好,”但隨即湊近他,在他耳邊低聲道,“陛下命你十年方可回還,如今正值年末,離十年還有兩月,過早回京,這可是抗旨。”
章宏煦離開沈玉宗,看著他誠摯而又擔心的眼睛,“放心吧,我沒有抗旨,父皇口諭,祭天大典將要舉行,允我早日回京,一同參加。”
沈玉宗鬆了口氣,“如此甚好,即是陛下昭你,你就去吧,等你從宮裏回來,咱們再敘。”
章宏煦點頭,對沈玉宗施了個告別之禮,便由秦籍攙扶著上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朝著宮城的方向去了。
這方沈玉宗告別了章宏煦,想起十年之前的舊事,心中歡喜並著擔憂,十年的時間,可以衝淡很多東西,而現在的皇上對宏煦是什麼看法呢?是想起了多年前對他的寵愛?還是近十年來近乎羞辱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