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知府思策救災民(1 / 3)

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清廷積疾難返,官吏腐敗,衰弱日顯,民不聊生,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怨聲載道,加之連年災荒官逼民反,各地民眾紛紛揭杆而,廣西金田洪秀全農民起義正在風起雲湧,大清王朝大廈將傾,朽木難支。

此時,在長江北側通州府(今江蘇、南通市)活躍著一支以漁、鹽業為主的經、販、運的隊伍,管理的衙門古時稱“監運使”。

南通有著五千多年曆史。曆史上有許多名稱,如靜海都鎮、靜海軍、通川、崇州、崇川等。吳國和南唐時統治這一帶的是姚姓家族,稱東洲鎮遏使,後周顯德五年建立了靜海軍,不久升為通州,此名沿用近千年。真正稱南通是在民國二十三年,此是後話。

至清末,幾經變遷,南通仍用通州為名,然境域已形成,這暫且不表。話說自鴉片戰爭後,中國開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清政府為支付高達2800萬元的戰爭賠款,加緊橫征暴斂,農民和手工業者紛紛破產,地主階級乘機兼並土地,加重剝削。道光二十七年秋天,幹旱加上蝗蟲,田裏顆粒無收,到處都是逃荒之人,遍野哀嚎。

還算富庶的通州一下子湧入萬千災民,通州府知府陳之道,宅心仁厚,為官清廉,即刻開倉放糧,災民無不感念。

然知府陳之道見災民越來越多,長此以往已經無法維持,逐上報江寧布政使:“大人尊鑒:近數日之短,災民紛至,屬下不遺餘力妥於安置,然日見增也,恐難於維係之久矣,略陳啟於此,乞大人示下!謹再拜”。

江寧布政使閱函後即回複:“徑啟者,悉之諸事,民亂則暴起也,汝吾皆食君之祿,當以社稷責重,務望慎之處置”。通州府尹施之道見函,心中暗罵:好個滑頭,但也不好發作。憂心忡忡的陳大人心急如焚,心想:這如何是好。

陳之道坐在府邸太師椅上六神無主,逐命人叫來幕僚師爺‘賽諸葛’王品齋,商量對策。

王師爺浙江餘杭府人,原是浙江提督學政,因得罪權貴,被貶為庶民,無以生計故而投奔同庚陳大人府上,屈尊作了師爺,求得溫飽。

此人麵容清臒,白白的膚皙,留著長長的花白胡須,說話時總愛拂一下山羊胡子,略顯駝背,身穿紫褐馬褂,頭戴瓜皮小帽。

穿過天井,來到廳堂,但見陳之道身穿五品鷺鷥補服,白色涅玻璃頂戴放在一旁,正在廳中來回踱步。王師爺尋思:陳大人必有要事,不然到了後廳不會不換上常服。緊走幾步,正欲施禮,陳之道手一擺:“此乃後堂,年兄不必拘禮”。

要知道,王師爺曾是提督學政,亦稱學台,主管一省學府科考,雖無實權,可是從三品官職,而陳之道為從五品官職,中間夾著個正四品、從四品、正五品,相差三級,所以對他很是謙恭。王師爺也就作罷,一捏山羊須,道:“大人,所為何事愁眉不展?”

陳之道:“年兄有所不知,幾日前呈遞藩台人的公函已有回複”,說罷,從左箭袖中拿出遞師爺。

師爺接一看,眉頭一皺,趨步靠近陳之道,附耳道:“大人莫要多慮,鄙人有一計,不妨一試,不知當講否?”

陳大人一聽,愁眉頓展,心知王師爺必有妥善之策。

陳大人坐在主座,示意王師爺坐下說,王師爺身子一欠,也不客氣,一掀馬掛往客座坐下。

但看那客廳陳設,中廳一副北宋著名畫家郭熙的《林泉高致》,旁側配有“山遠幽深蟬噪聲,雲高幻境鳥鳴笛”的對聯,畫下靠壁一張鑲邊條幾,條幾正中放著明代官窯清花瓷瓶,上麵畫有蕭何月下追韓信圖,惟妙惟肖。下麵二把酸枝太師椅,雕有圖案花紋,椅子中間是一張雕琢茶幾。客廳中央一個鏤空大宣薰香爐,煙氣嫋嫋不斷冒出。

丫鬟翠玉托著漆盤,二盞蓋碗香茗端上,放於陳大人與王師爺肘旁茶幾上,垂首輕語:“大人、師爺慢用”,徐徐退出。

陳之道按捺不住問道:“年兄,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王師爺側過身來,放下茶杯,狡黠一笑,說:“大人可知兩淮鹽運使劉良駒否?”

陳大人頷首道:“識得,幾麵之緣,並無深交”。

王師爺道:“大人有所不知,二江總督陸建瀛陸大人奏明聖上,二淮鹽務疲敝已極,聊英任內著有成效,擬聊英暫署此缺,劉良駒二淮情形尚未深悉,先即委令督辦楚岸鹽務。聖上複旨:竭盡心力為之,聯惟卿是望”。

意思就是本該前任兩江鹽運使聊英調往他地,由少卿劉良駒接任,而兩江總督極力挽留,拒劉良駒。

劉乃戶部司員出身,何等精明,但聊英是江蘇按察使,比鹽運使職位高,不便發作,隻能協助聊英料理鹽務。

師爺這些消息也是從老同僚和一個在運司衙門供職的遠房親戚處得悉,陳之道說:“吾亦略有耳聞,年兄往下道來。”

王師爺說:“我一親戚現在運司衙門任提舉之職,深知官鹽商勾結中飽私囊之事,而聊英內弟正是泰州鹽商巨頭盛元相,此人依仗三品鹽運使聊英撐腰,勾結盜匪,搜刮民脂民膏,無惡不作,而聊英又有兩江總督陸大人袒護,更是有恃無恐,大人何不懇請布政使上書總督衙門拔款,放糧賑濟災民,如總督衙門不允,讓自行處置,到那時,我們再讓盛元相放糧賑災,有理有據,若他不依,即以抗命不遵,查其偷漏鹽稅予以治罪,諒他鹽運使也耐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