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仙遙
茗茶落入茶盞的聲音清脆悅耳,叮叮咚咚如小橋流水。茶香溫和,沁人心脾。
我和榆葉相對而坐,飲茶。此刻茶溫,人亦在。
“遙遙,你看湖麵的蓮花,生的好生奇怪!”榆葉一如既往是那麼天真無邪。她指著湖心的一盞含苞欲放的蓮花說道。
星光玓瓅,映在湖麵上。星星點點的,甚是好看。
我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手中的琴弦被我撥動,傳出一聲聲調,驚擾了湖心蓮。蓮花搖搖晃晃的。
“這叫一心蓮。”我緩緩說道,“是我用精血孕育的蓮花。又叫九重蓮。”
榆葉聽了之後十分詫異。精血?我本是物,何來的精血?難道…是用……
“用的是我千年的修為。”我微笑著解答。這個丫頭,也太藏不住心事了吧?所有的事情可是都寫在了臉上呢!
榆葉先是麵上一哂。聽完了我的話之後又一愣:“仙遙你…….”
“無事。”我淡笑,“榆葉聽說過《蒹葭》嘛?那天有一個書生對著一個女子誦讀過。”
榆葉點頭:“遙遙你都講過好多遍了!《蒹葭》就是講述男女思戀之情的啊!”雖是這麼說著,但是我知道榆葉肯定沒有明白其中的含義。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遙遙,那一心蓮有什麼作用?”榆葉明顯是沒有什麼耐性聽我背詩的,連忙打斷我。
我愣了一愣。作用嗎?我散盡了千年的修為加持的蓮花,作用……也是我的願望。
隻是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成為了我的遺願。
“保密哦。”我故作神秘地笑笑,結果換來了榆葉的嬉笑。
有的時候我會想,這樣下去也許也是挺好的。每天和榆葉小打小鬧,幫助村民完成心願。
茗茶沉澱出歲月的苦澀,溫溫涼涼,杯盞中滿滿地蕩漾著一捧星光。我將茶湊到唇邊,一飲而盡。
我和白衣少俠相見的那一天,風和雨一樣蕭索。少俠的船停在寺廟外的河邊,搖搖晃晃。少俠進入了庭院,看見一院的蓮花葳蕤,小徑幽深。室內亮著一盞暗沉的佛燈,青蓮的燈台。燃著時間的花火。
少俠曾悠然地走過我所在的長廊,腳步聲輕輕緩緩,如同亙越了千年而來。
少俠曾停在我的麵前,長久佇立。
少俠潑墨。細細勾勒著我的眉眼。
少俠輕描,描過我的身影。仿佛時間唉那一刻定格,成為我此生最美的風景。
少俠輕盈地笑靨,如同水中浮蓮。幹淨清新,淡雅悠遠。
他說:“仙遙矣,留你在此罷!”
意思是,神仙這麼遙不可及,還是留下你在這裏吧!
我曾經是那千年的墨,如今化為琵琶一把,立於悠悠夏雨中。
那好,我就叫仙遙。
遙遙無期的歸期,遙遙不可及的你。隻願餘生,護你安好。如此,足矣。
淡淡雅雅的時光,暈染在畫卷上,成為一抹暗黃。
我數著佛鈴叮鈴,數著榆葉飄零,數著你離開的日子。
平生相思一人,乃是窮極一生之苦。
少俠,我想你,真的好想你。
在我流淌的時光裏,隻有那麼一個你。
“遙遙遙遙,你快來!快來看哪!”榆葉十分興奮地扯住我的衣袖。我的衣袖被她沾著茶水的手這麼一抓,暈染上淺淺淡淡的茶漬。這個孩子,總是永遠長不大的樣子。
我無奈地順著她的手指看去。
湖麵泛著微光,粼粼的波紋一圈一圈散去。月光清越地灑在湖心的一心蓮上,潔白如雪的花瓣,微微顫動著,含苞欲放,嫋嫋婷婷。
九重蓮綻放的日子,便是少俠回來的日子。
一時間我的目光呆滯在原地。
他要回來了嗎?